七月的尾巴,灼热的暑气开始蒸腾。苏念薇提前几天抵达了美国西海岸,在会议城市附近的一个海滨小城住了下来。这是他们“夏日重聚计划”的第一站。她租住了一间带有小阳台的民宿,推开窗,就能闻到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听到远处海浪周而复始的拍岸声,看到蔚蓝无际的太平洋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
她比江屿早到两天。这两天,她独自熟悉着周围的环境,去超市采购了简单的食物,沿着海岸线散步,在心里默默预演着他到来后的行程。期待像不断上涨的潮水,随着他抵达日期的临近,几乎要满溢出来。她反复检查着冰箱里的食物,调整着阳台小桌上那盆小植物的位置,甚至有些神经质地计算着从他会议城市飞过来的航班需要多久。
终于,在那个约定的午后,念薇提前很久就到了几十公里外的机场。国际到达厅里人来人往,各种语言的广播声、行李箱轮子与地面的摩擦声、重逢的欢笑与离别的低语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繁忙而充满情感的图景。念薇站在接机的人群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出口通道,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她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他会不会误机?会不会取行李耽误了?会不会……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不必要的焦虑,目光却更加专注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突然,在涌出的人流中,一个穿着简单白色t恤、推着黑色行李箱的高大身影跃入了她的视线。他看起来比视频里更清瘦了些,眉宇间带着长途飞行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在略显苍白的脸上,依旧明亮得惊人,此刻正急切地扫视着接机的人群。
几乎是同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隔着熙攘的人群,他们的视线牢牢锁住了彼此。周遭的一切喧嚣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世界缩小到只剩下对方。江屿的脚步明显加快,几乎是推着行李箱小跑起来,穿过人流,径直来到了她的面前。
没有立刻拥抱。两人就那样隔着一步的距离站定,深深地望着对方,仿佛要将这几个月的分离,连同屏幕上无法传递的真实气息,一次性看进眼里,刻进心里。他瘦了,下颌线更加分明,但肩膀似乎更宽厚了。她好像黑了一点,头发长了些,松松地扎在脑后,穿着一条简单的亚麻裙子,站在这里,真实得让他几乎有些不敢触碰。
还是江屿先动了。他松开行李箱的拉杆,向前一步,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温热而略带薄茧,真实的触感通过皮肤传来,带着太平洋彼岸阳光的味道和风尘仆仆的痕迹。
“苏念薇。”他低声叫她的名字,声音因为长途飞行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沉甸甸的确认。
“嗯。”念薇应着,声音微微发颤,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她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上,用力回握住。
直到这一刻,指尖传来他真实的体温,嗅到他身上混合着飞机舱气息和淡淡汗水的、独属于他的味道,那份悬了许久的心,才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回了原处。是他。他真的来了。跨越了浩瀚的太平洋,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这才伸出双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这个拥抱,不像上次在中欧小城火车站那般激动猛烈,更像是一种漂泊许久后终于靠岸的安定与妥帖。他低下头,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深深呼吸着属于她的、带着洗发水清香的气息。
“累不累?”念薇在他怀里,闷声问。
“看到你就不累了。”他回答,手臂收紧了些。
机场的喧嚣重新涌入耳中,但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屏障之内,只感受得到彼此的心跳和体温。过了好一会儿,江屿才松开她,低头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笑着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谁哭了。”念薇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嘴角却高高扬起。
他拉起行李箱,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紧紧地牵住了她的手:“走吧,带我去看看你找的地方。我想喝口水,饿死了。”
“好。”
他们牵着手,并肩走出机场大厅。门外,西海岸明亮得近乎炫目的阳光扑面而来,带着太平洋特有的、温暖而湿润的风,吹动了她的裙摆和他的衣角。
坐上车,驶向那个临时的“家”。车窗外是陌生的、充满热带风情的异国街景,但身边坐着的人,让这一切都变得亲切而充满意义。江屿靠在椅背上,疲惫似乎终于袭来,他闭着眼,手却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没有松开。
念薇看着他安静的侧脸,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里被一种巨大而平静的幸福感充盈。太平洋的风,终于将远方的他,送到了她的身边。他们的夏天,在这一刻,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