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城面包店温暖的香气里,两人对坐在靠窗的木桌前。苏念薇小口啜饮着热可可,看着对面的江屿几乎是狼吞虎咽地解决掉一个巨大的火腿可颂,又眼巴巴地看着她面前那个覆满糖霜的肉桂卷。
“慢点吃,”念薇忍不住笑,把自己没动过的肉桂卷推到他面前,“又没人跟你抢。”
江屿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饿……饿了很久了。”他指的是长途飞行的劳顿,但念薇却觉得,他话语里似乎还包含了另一种更漫长的“饥饿”。他满足地咬了一大口肉桂卷,糖霜沾了一点在鼻尖上,自己却浑然不觉。
念薇看着他孩子气的吃相,和鼻尖那点白色的糖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抽出纸巾,很自然地倾身过去,轻轻替他擦掉。指尖短暂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两人都微微一顿。江屿抬眼看着她,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柔和地化开了。他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动作,然后在她收回手时,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带着面包屑的笑容。
简单的早餐后,他们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探索。阳光驱散了晨雾,将古老的建筑染上蜂蜜般的色泽。他们并肩走在石板路上,手很自然地牵在一起,塞在江屿的羽绒服口袋里。
起初,还有一丝微妙的、需要重新适应的生涩。几个月的分离,毕竟在他们之间留下了一道看不见的薄膜。他们会因为同时开口说话而愣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会因为一个无意间的肢体接触而心跳加速,像触电般微微弹开,又忍不住再次靠近。
但这份生涩,很快就在熟悉的氛围和共同的兴趣中消融了。
在一家摆满稀奇古怪旧物的古董店里,江屿拿起一个老旧的黄铜望远镜,故作严肃地对着念薇看,压低声音说:“报告苏念薇同志,前方发现目标,疑似……一只在打瞌睡的胖橘猫。”他指的是窗外阳光下午睡的一只猫。念薇凑过去看,镜头里却是他放大的、带着笑意的眼睛。她捶了他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而在一个安静的小书店里,念薇则被一排漂亮的笔记本吸引,拿起一本墨绿色封皮的,细细摩挲着纸张。江屿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这个颜色,很像你高中时最爱用的那本日记本的封面。”念薇惊讶地转头看他,她从未特意提起过这个细节。江屿有些得意地挑眉:“我可都记得。”
这些细微处的在意,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心动。
午后,他们爬上了小城边缘的一座矮山。山坡上覆盖着枯黄的草,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温暖而宁静。站在山顶,可以俯瞰整个小城,红色的屋顶层层叠叠,教堂的尖顶直指蓝天,远处是蜿蜒的河流和覆盖着白雪的山脉。
两人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分享着一瓶水。走累了,话也少了,只是静静地享受着阳光和眼前开阔的景色。一种舒服的、无需言语填满的静谧在两人之间流淌。
江屿伸直长腿,看着远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有时候在实验室熬到深夜,回去的路上又冷又累,就会想想这时候你在干什么。想着你可能刚起床,在纠结早餐吃什么,或者正在去上课的路上,心情好像就没那么糟了。”
念薇侧头看着他被阳光勾勒出金色轮廓的侧脸,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惜和暖意。她也轻声说:“我也是。写论文写到头昏脑胀的时候,就看看你之前发来的那些实验室窗外的树,或者你抱怨食堂难吃的消息,就觉得……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苦熬。”
他们相视一笑。那些在分离时靠想象和电子信号支撑的日日夜夜,在此刻真实的陪伴下,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变得更加具体而珍贵。
“喂,苏念薇,”江屿忽然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她,“下次我们再见面,会不会又要等很久?”
念薇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他眼中的那丝不确定。她想了想,摇摇头,语气坚定而温柔:“不会的。等假期结束,我们回去继续努力。下一次见面,可能是在你的毕业典礼,或者我的答辩会上,也可能是在另一个我们都想去的城市。只要我们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走,见面就不会是遥遥无期的事。”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凉,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重要的是,我们知道对方在那里,这就够了。”
江屿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手掌里。他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里阳光正好,未来可期。
下山时,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粉色。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手依然牵着,步伐默契而从容。那份初见面时的激动和微微的陌生感,早已被一天充实而平凡的相处熨帖得平整而温暖。
他们没有刻意去制造浪漫,只是像最普通的情侣一样,分享食物,闲逛,聊天,安静地待在一起。但正是这些看似平常的瞬间,却仿佛拥有奇妙的魔法,将分离的时光悄然缝合,让两颗心重新紧密地贴合。
回到民宿附近,他们在一家小餐馆吃了简单的晚餐。食物的味道或许普通,但因为是和对面的人一起分享,便成了难忘的美味。
夜晚的小城更加安静,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走在回民宿的最后一段路上,江屿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念薇。
“今天……很开心。”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嗯,我也是。”念薇仰头看着他,路灯的光在她眼中闪烁,像是落入了星星。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融,带着冬夜清冷的气息和彼此身上的暖意。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充满了珍视和依恋。
“明天见。”他轻声说。
“明天见。”她回应道,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笑意。
日常的魔法,就是将分离的苦涩,酿成重逢后每一个平凡瞬间里的蜜糖。而这个短暂的假期,正因为有了这些看似普通却闪闪发光的日常,才显得如此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