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典颁布的余波尚未平息,另一场风暴便在冥府基地内悄然掀起。地点,并非庄重的广场,而是几个临时清理出来的、相对封闭的大仓库。参与者,主要是那数百名心神不定的兄弟会降卒。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压抑。周师傅和老猫站在前方简陋的木台上,面色沉静,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这些昔日兄弟会的士兵,此刻穿着杂乱的衣物,脸上带着惶恐、麻木,或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桀骜。
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老猫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开门见山:
“兄弟们,或许你们当中还有人想着以前的威风,或者琢磨着怎么混日子。今天把大家聚到这,不是要训话,更不是要追究前账。”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几个眼神闪烁的面孔。
“是想让大家,说说心里话!说说在兄弟会,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台下一片死寂,无人应声。长期的压迫和兄弟会严酷的军纪,让恐惧深深植根于这些人心中。
周师傅叹了口气,接口道,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咱们这儿,不兴兄弟会那套。青王立了规矩,有功赏,有过罚,但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在兄弟会,你们吃得饱吗?穿得暖吗?受伤了,有人管吗?那些当官的,是把你们当人看,还是当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儿?”
这时,人群中,一个躲在角落、瘦骨嶙峋的年轻降卒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叫柱子,原先是兄弟会的运输队杂役。
老猫眼尖,指着他,声音放缓:“那个小兄弟,你说说看。”
柱子吓得一哆嗦,差点瘫软在地。在周围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蝇:“俺……俺就是运东西的……吃不饱,动不动就挨鞭子……上次生病,差点被扔进‘处理队’……”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就像堤坝裂开了一道缝。另一个脸上带疤的老兵猛地捶了一下地面,红着眼睛低吼:“妈的!说就说!王扒皮(原兄弟会一个下层军官)克扣粮饷,老子兄弟受伤,就因为没孝敬他,不给药,活活疼死了!”
“还有李麻子!仗着是吴擎天的远亲,把我们当牲口使!”
“那些黑骸卫,根本不拿正眼瞧我们,稍有不顺心非打即骂!”
“什么兄弟会?呸!就是吴擎天和他那帮爪牙的私人打手!”
愤怒的火焰一旦被点燃,便迅速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控诉,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他们诉说着饥饿、寒冷、鞭打、侮辱,诉说着同伴无辜惨死,诉说着高层花天酒地而底层猪狗不如的残酷现实。仓库内群情激愤,哭声、骂声、捶胸顿足声交织在一起。
周师傅和老猫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听着,让这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彻底宣泄出来。
等到声浪稍平,老猫才再次开口,声音沉痛而有力:“大家都听到了!这就是兄弟会!这就是吴擎天给你们的好日子!他们不把你们当人,我们冥府,把你们当人!”
他指着仓库外:“在这里,只要守规矩,肯出力,就有饭吃,有衣穿,受了伤有林医生救!青王说了,冥府不论出身,只论现在和将来!你们是想回去当那条随时可能被丢弃的狗,还是想留在这里,挺直腰板,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我们要做人!”柱子第一个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对!做人!”
“跟着青王!跟着冥府!”
怒吼声此起彼伏,许多人泪流满面,那是一种积压太久的屈辱得到释放,也是一种找到新希望的激动。
诉苦大会,如同一次灵魂的洗礼。它撕开了兄弟会虚伪的面纱,激起了降卒们最深切的痛苦与仇恨,也巧妙地将这仇恨引导向了旧主,同时将希望寄托于冥府的新秩序。
归心之路,虽漫长,却已迈出了最坚实的第一步。看着台下那一双双逐渐燃起新火花的眼睛,周师傅和老猫对视一眼,知道这场攻心之战,他们赢了开局。接下来,便是将这初步凝聚的人心,转化为巩固冥府根基的强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