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草屑掠过车轮,远处的敖包在云层下露出尖尖的顶,奶茶的香气顺着风飘过来时,文化传承基金的车队终于停在了苏赫巴鲁草原的边缘村落。车窗外,几顶白色的毡房散落在绿草地上,像刚落下的云朵,而最靠近路边的那顶毡房外,挂着一串褪色的皮影偶——驴皮影人的衣摆泛着旧黄,马形皮影的鬃毛断了两根,在风里轻轻晃着,像是在无声地招手。 基金负责人陈砚推开车门,踩着没过脚踝的青草走过去时,正看见一位老人坐在毡房门口的小马扎上,手里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刻刀,正对着一块皱巴巴的牛皮比划。老人的手指关节粗大,指缝里嵌着经年累月的染料痕迹,连指甲盖都透着淡淡的褐色,那是常年接触皮影染料留下的印记。 “您是巴图师傅吧?”陈砚递过提前准备好的哈达,按照草原的礼仪微微躬身,“我们是文化传承基金的,这次来,是想看看您的皮影手艺。” 巴图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又黯淡下去。他把刻刀放在腿上,指了指身后的毡房:“进去说吧,就是地方小,委屈你们了。”毡房里的空间果然狭小,正中央摆着一个破旧的木箱,里面堆着几十件皮影偶,有的断了手臂,有的没了头饰,最显眼的是一张蒙着塑料布的皮影戏台,布面上满是划痕,边角都卷了边。“不是我不想好好做,”巴图蹲在木箱旁,拿起一件小羊皮影,声音里带着无奈,“现在好的牛皮不好找,镇上的皮匠铺早就关了,我只能用人家剩下的碎皮子;染料也贵,上次买的朱砂,用了半年就没了,孩子们想看新的皮影戏,我也没法画。” 陈砚的心里沉了沉。出发前他查过资料,苏赫巴鲁草原的皮影戏有三百多年历史,巴图是当地唯一还在坚持的老艺人,可没想到实际困境比资料里写的更难。他刚要开口,同行的基金专员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指了指毡房角落——那里堆着一摞作业本,封面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皮影人,旁边还写着“我想学做皮影”的小字。 “巴图师傅,”陈砚蹲下来,目光落在那些作业本上,“基金这次扩宽资助范围,就是专门来帮草原非遗艺人的。您需要的牛皮、染料,我们会联系专业的工坊定制,按您的要求选最好的材料;另外,我们还想在村落中心帮您建一间新的工作室,既能放皮影戏台,又能教孩子们做皮影,您看怎么样?” 巴图的手猛地顿住,手里的小羊皮影差点掉在地上。他抬头看着陈砚,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真……真的能建工作室?我之前跟村支书提过,可村里没经费,这事一直没成。”“当然是真的。”陈砚拿出平板电脑,打开提前做好的工作室设计图,“您看,工作室的屋顶用草原特有的木架结构,墙面会留很大的窗户,白天做皮影光线好;里面会隔出两个区域,一个放戏台,一个当教室,还会给您配新的刻刀、染料架,连孩子们的桌椅都准备好了。” 巴图凑过来看设计图,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触摸真实的工作室。他的眼眶慢慢红了,突然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声音带着哽咽:“要是早几年有这机会,我就能教更多孩子了……” 离开巴图家,基金团队又去了村落另一头的萨仁家。萨仁是村里的年轻剪纸艺人,才二十出头,却已经能剪出比手掌还小的“草原百兽图”——剪出来的小羊羔连绒毛都清晰可见,蒙古包的门帘上还能看到细小的花纹。可她的剪纸作品却堆在毡房的角落里,蒙着一层薄灰。“不是不想卖,”萨仁拿起一张剪好的《套马图》,语气里带着失落,“之前有人来收过,给的价钱太低,连买红纸的钱都不够;我想把剪纸做成书签,可没工具,也不知道怎么卖出去。” 陈砚看着那些精美的剪纸,心里有了主意。他拿出手机,打开基金合作的文创平台,指着上面的剪纸文创产品说:“萨仁,基金不仅能帮你买最好的红纸、刻刀,还能帮你对接文创团队,把你的剪纸做成书签、装饰画,甚至印在帆布包上,放到线上平台卖。另外,我们还会帮你申请‘草原非遗传承人’的认证,以后你去外面做剪纸展示,基金也会帮你安排行程。” 萨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把《套马图》举起来,对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剪纸的纹路在阳光下像会动一样:“真的能让更多人看到我的剪纸?我之前见了好多草原的风景,想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草原有多美。”“当然能。”陈砚笑着说,“你的剪纸里有草原的灵气,就该让更多人看到。” 接下来的一个月,基金团队忙得脚不沾地。他们联系了内蒙古的牛皮工坊,让工匠按照巴图的要求挑选三岁以下的犊牛皮,鞣制时特意保留了皮革的韧性;又找了西安的传统染料坊,定制了巴图最常用的朱砂、石青、藤黄,连染料的浓度都按他的要求调整。建工作室的时候,团队还特意请了村里的老木匠,用传统的榫卯结构搭建屋顶,墙面刷的是草原特有的白灰,既防潮又明亮。 工作室落成那天,村里的人都来帮忙。巴图穿着新做的蒙古袍,牵着村里的孩子们走进工作室,看着崭新的皮影戏台、整齐的染料架,还有墙上挂着的“苏赫巴鲁草原皮影传承基地”的牌子,激动得说不出话。萨仁也来了,她带来了新剪的剪纸——上面是巴图在工作室教孩子做皮影的场景,旁边还剪了基金团队的身影,贴在工作室的窗户上,像一幅生动的画。 陈砚站在工作室门口,看着巴图拿起新的刻刀,在牛皮上慢慢勾勒出皮影人的轮廓,孩子们围在他身边,睁着好奇的眼睛;萨仁则坐在另一边,教几个小姑娘剪小羊剪纸,红纸在她手里翻飞,不一会儿就剪出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羊。风从工作室的窗户吹进来,带着青草的香气,也带着皮影染料的清香,还有剪纸红纸的暖意。 “陈老师,”萨仁拿着刚剪好的剪纸走过来,递给他一张,“这是我剪的‘传承’,谢谢你,也谢谢基金,让我们的手艺能传下去。”陈砚接过剪纸,上面是两只手,一只苍老,一只年轻,共同托着一个皮影偶和一张剪纸,背景是连绵的草原和飘着的云朵。 他看着剪纸,又看了看工作室里热闹的场景,忽然明白基金扩资助范围的意义——不是简单地给钱给物,而是给这些非遗技艺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给老艺人希望,给年轻人底气,让藏在草原毡房里的技艺,能走出草原,被更多人看见,也能在草原上生根发芽,传给一代又一代的孩子。 夕阳西下时,草原被染成了金色。巴图的皮影戏台亮了起来,白色的幕布上,新做的皮影人在灯光下舞动,演的是草原上的古老传说;萨仁的剪纸被挂在工作室的墙上,在夕阳的映照下,像一片片红色的云。基金团队的车渐渐驶远,后视镜里,工作室的灯光越来越亮,像草原上的一颗星,照亮了非遗传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