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妈妈端着汤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汤放在桌上,在秋爸爸身边坐下,看向两个年轻人,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声音带着压抑的情绪:
“阿杰,星星……你们别怪你爸问得多。我们这几天……心里也跟油煎似的。”
她吸了吸鼻子,“我们思想是有点古板,但也不是非要逼着孩子按我们的想法活。就是……就是怕啊。怕你们走一条太辛苦的路。
这社会,对两个男孩子在一起……还是太残酷了。
那些指指点点,那些背后的闲话,那些可能的工作上的槛儿……我们光是想想,心里就揪得慌,更何况你们还是公众人物。”
她看向秋鼎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阿杰,你是我们的心头肉。我们从来……从来没想过你会喜欢男孩子。一开始知道的时候,天都像塌了,觉得是不是我们哪里没教好,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又看向簧星,眼神复杂,“星星,你是个好孩子,优秀,懂事,对阿杰也好,这些我们都看得出来。”
秋妈妈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后怕和哽咽,几乎语无伦次:“前两天,我跟你爸刷手机,看到个新闻……也是个男孩子,喜欢男的,家里死活不同意,闹得厉害,那孩子一时想不开,就……就没了。”
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抬手抹了抹,“我跟你爸看到那个,一晚上都没睡着,心慌得厉害。我们就想,要是我们一直拧着,一直逼着,要是把你们也逼到那份上……我们这不是在要孩子的命吗?我们就想着我们是不是,也该试着……换个想法?”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也剖开了父母这些日子以来最深的恐惧与挣扎。
秋鼎杰的眼圈瞬间红了,他看着母亲憔悴的脸和父亲沉默的身影,张了张嘴,眼眶微红,喉咙像被什么堵住,酸胀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原来父母的反对里,藏着这么多基于现实的恐惧和对他最原始的保护欲,甚至还有深藏的自责。
簧星放在膝盖上的手也微微收紧,指尖陷入掌心。
他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动容,不仅仅是对那个悲剧新闻的共情,更是对秋妈妈话语里那种因为极致的爱而产生的极致恐惧,以及在这种恐惧驱使下,艰难转向的理解,感同身受。
他能想象两位老人这些天的煎熬。
秋爸爸重重地拍了拍秋妈妈的手背,像是安抚,也像是借力。
他长长地、仿佛耗尽力气般叹了一口气,那一直挺直的、仿佛扛着所有家庭责任和传统观念的脊背,似乎在这一刻微微佝偻了些,显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种不得不面对现实、做出妥协的复杂情绪。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两个年轻人,那眼神里锐利的审视褪去后,剩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以及一丝无可奈何的释然。
“你妈说得对。” 秋爸爸的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从胸腔里挤出来,“这条路,难走。我们当父母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想把孩子拉回我们认为安全、正常的路上去。可是……”
秋爸爸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整理纷乱的思绪,“可是我们也看到了,强拉硬拽,可能结果更糟。阿星你……确实是个稳重的孩子,想得比我们以为的周全。
他再次看向簧星,目光里的审视和锐利终于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带着妥协与重新评估的审视。
对方父母的支持,像是一块重要的砝码,落在了天平倾向于接受的那一端。
“你父母……” 秋爸爸缓缓开口,语气比刚才缓和了许多,“他们下次什么时候来上海?”
簧星心中一动,谨慎地回答:“他们有计划近期过来看看我,具体时间还没定,大概下个月。”
秋爸爸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终于,他抬起头,目光在秋鼎杰和簧星之间转了一圈,语气依然算不上热络,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既然你父母也……支持。那等他们下次来上海,约个时间,我们两家,一起吃个饭吧。认识一下。”
这句话如同惊雷,又如同甘霖。
秋鼎杰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簧星也怔住了,随即,一种巨大的、混杂着释然、感动和温暖的洪流冲垮了他一直维持的镇定。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秋鼎杰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两家见面吃饭,这几乎是一种含蓄的、对关系事实的初步认可,是走向接纳的重要一步。
“爸……” 秋鼎杰声音哽咽。
秋爸爸别开脸,挥了挥手,声音有些粗哑:“行了,哭什么。吃饭吧,菜都凉了。”
这顿晚饭,气氛依然不算轻松热络,但那股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坚冰,已然开始融化。
秋妈妈不停地给两个年轻人夹菜,眼圈还是红的,却带着真切的笑意。
离开时,秋妈妈一直送到门口,拉着秋鼎杰的手叮嘱了半天,又对簧星说:“星星,以后常和阿杰回来吃饭。”
秋爸爸站在她身后,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对。
走出楼道,夜风清凉。
秋鼎杰紧紧握着簧星的手,眼眶微红。“阿星……我爸他……他说两家吃饭……” 他激动的语无伦次。
簧星停下脚步,转过身,在昏暗的路灯下,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他的手臂很用力,声音贴在秋鼎杰耳边,带着不容错辨的激动和温柔:“嗯,我听到了。邱邱,叔叔阿姨接受我们了。” 。
小花生在他们脚边欢快地转着圈,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身上洋溢的、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一会儿,秋鼎杰才慢慢平复下来,眼睛还是红红的,却亮得惊人。
他稍微退开一点,仰头看着簧星,嘴角高高扬起:“阿星,我太高兴了……真的……好像做梦一样。”
他说着,又忍不住凑过去,在簧星唇角飞快地啄了一下,像一个雀跃的、不知如何表达喜悦的孩子。
簧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弄得一怔,随即眼底漾开深深的笑意,那笑意让他整张脸都明亮柔和起来。
他抬手,揉了揉秋鼎杰的头发,低声应和:“嗯,不是梦。”
回去的路上,秋鼎杰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的、话多的状态。
他紧紧挨着簧星坐着,手依旧十指相扣,嘴里不停地说着:
“你说我爸是不是其实早就心软了?他今天都没怎么瞪我……”
“我妈让我以后常带你回去吃饭!她以前可不会主动这么说……”
“两家吃饭哎!阿星,你说到时候穿什么好?会不会很正式?”
“你爸妈喜欢什么?我们是不是得提前准备点礼物?……”
他絮絮叨叨,问题一个接一个,仿佛有无限的精力需要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