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听潮阁的训练室灯火通明。
二十几个穿着统一白色厨师服的帅哥站在操作台前，睡眼惺忪，表情悲壮。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绝望的味道。
王师傅背着手踱步，手里的擀面杖有节奏地敲打手心，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瘆人。
“昨晚的视频，”王师傅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铁锅，“点击量八百多万。评论三万条。我念几条给你们听听。”
他掏出手机，扶了扶老花镜。
“用户‘爱吃糖醋排骨’说：‘徐来切菜的手我能看一百遍！但旁边那个把土豆雕成外星人的是谁？救命啊！’” 王师傅抬眼，“t.本色，外星人土豆雕得不错啊。”
t.本色缩了缩脖子：“师傅，我雕的是天鹅……”
“天鹅？”王师傅把手机屏幕转过来，上面是本色雕的土豆——一个勉强能看出翅膀，但脸的部分像被流星砸过的诡异物体，“这天鹅是经历过宇宙辐射吗？”
众人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还有这条。”王师傅继续念，“‘饶子调的那个酱汁看起来很好吃，但为什么他每调完都要自己先尝一口勺子？这算不算间接接吻预告？’” 他看向t.饶子，“卫生问题，扣十分。”
饶子举手：“师傅，我每次都用新勺子！”
“那也扣五分。”
“……”
“最精彩的是这条。”王师傅深吸一口气，“‘我奶奶看了直播说，这群小伙子切菜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当年生产队的驴——都很努力，但方向不太对。’”
训练室陷入死寂。
三秒后，t.翔屿小声嘀咕：“至少……说我们努力了。”
“努力？”王师傅一擀面杖敲在操作台上，“砰”的一声，“我要的是结果！今天，你们必须把这三关过了——刀工、火候、摆盘。过不了关的……”
他露出森然的微笑：“中午就吃自己做的菜。”
所有人脸色一白。昨天吃过自己“作品”的几个人，胃部已经开始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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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关：刀工生死战。
今天的考题是——豆腐切丝。
“中华厨艺的基本功。”王师傅示范，一块嫩豆腐在他手中如温顺的玉石，刀光轻盈掠过，豆腐被切成粗细均匀的细丝，放入清水中，如菊花般散开。
“这叫菊花豆腐。”王师傅把碗一推，“要求：每根粗细在一毫米以内，不断、不碎、均匀。开始。”
训练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t.徐来第一个动手。他闭眼三秒，调整呼吸，然后睁眼，手腕微沉。刀尖轻触豆腐，几乎听不到声音。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像在演奏某种无声的乐器。五分钟后，一块完美的菊花豆腐在清水中绽放。
王师傅点点头，没说话，但眼神里的赞许藏不住。
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t.饶子下刀如猛虎下山，第一刀就把豆腐劈成了两半。
“这是切丝还是劈柴？”王师傅痛心疾首。
“师傅，豆腐太软了！”饶子辩解。
“软？”王师傅拿起另一块豆腐，“你看好。”
他用刀背在豆腐上轻轻一托，整块豆腐弹起半寸，稳稳落下。“豆腐是有生命的！你要感受它的呼吸！”
饶子盯着那块豆腐，仿佛在看什么武林秘籍。
另一头，t.翔屿的豆腐已经变成了豆腐泥。
“我在尝试分子料理……”翔屿试图解释。
“分子料理需要高速离心机，不是让你用菜刀剁！”王师傅怒吼。
t.本色另辟蹊径。他放弃切丝，开始在一块豆腐上雕刻。半小时后，他捧着一个勉强能看出是心形的豆腐块：“师傅，你看这个摆盘……”
“我要的是丝！不是雕塑！”王师傅的擀面杖又举起来了。
最离谱的是t.青山。他盯着豆腐看了十分钟，忽然转身离开。就在王师傅要发火时，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卷——缝纫线。
“师傅，我觉得可以用线勒。”青山认真地说，“这样粗细绝对均匀。”
王师傅张了张嘴，想骂人，但看着青山认真的表情，最后只是疲惫地挥挥手：“……去，去用线勒。勒出丝来算你赢。”
结果青山真的用缝纫线，像切蛋糕一样，把豆腐“勒”成了粗细基本一致的……豆腐块。虽然离“丝”还差得远，但至少没碎。
王师傅看着那盘勉强算“条状”的豆腐，沉默良久，在青山的考核表上写了个“创意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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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关：火候修罗场。
电磁炉排开，每人面前一口锅。考题：滑蛋虾仁。
“滑蛋的关键，”王师傅示范，“油温六成热，蛋液下锅，快速搅动，三十秒出锅。虾仁要q弹，不能老。火候，差一秒都不行。”
t.徐来再次稳定发挥。油温控制精准，蛋液滑入锅中瞬间凝固成金黄蓬松的云朵，虾仁粉嫩弹牙。出锅时撒上葱花，色香味俱全。
王师傅尝了一口，点头：“过关。”
接下来是地狱绘图。
t.饶子油温烧到冒烟才下蛋液。“刺啦”一声巨响，鸡蛋瞬间变成焦黑的碳化物质，紧紧贴在锅底。
“你这做的是滑蛋还是化石？”王师傅用锅铲戳了戳，锅铲差点折了。
t.翔屿决定炫技。他同时操作两口锅，一手颠虾仁，一手搅蛋液。结果虾仁颠飞了，正好掉进隔壁t.饭团的锅里；蛋液搅太猛，甩了自己一脸。
饭团看着锅里突然多出的虾仁，愣了：“翔屿哥，你这是……外卖服务？”
翔屿抹了把脸上的蛋液：“……赠品。”
t.青山继续他的“科学烹饪法”。他拿出温度计，插入油锅，眼睛死死盯着刻度：“师傅，六成热是180度对吧？现在是179.5度，还差0.5度……”
王师傅忍无可忍：“炒菜不是做化学实验！靠感觉！感觉！”
“可我的感觉不准啊。”青山委屈。
“那就练到准！”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t.锦程。他一直默默无闻，但火候关却表现惊艳。油温控制恰到好处，蛋液滑嫩，虾仁鲜美。出锅后，他甚至用番茄酱在盘子上画了个简单的笑脸。
“跟谁学的？”王师傅惊讶。
锦程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奶奶教的。她以前是国营饭店的大厨。”
王师傅拍拍他的肩：“家学渊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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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关：摆盘艺术大赏。
前两关的“成品”摆在桌上，现在需要将它们变成“作品”。
王师傅展示了一盘简单的麻婆豆腐——普通的菜，却用青葱和红油勾勒出山水画的意境，豆腐如山峰，酱汁如江河。
“摆盘不是堆砌，是讲故事。”王师傅说，“一道菜端上来，第一眼就要让人有食欲，有想象。”
t.本色终于等到了他的主场。他把自己那盘“豆腐条”（青山用线勒的版本）重新整理，用胡萝卜刻成花瓣，黄瓜切成叶片，在盘子边缘摆出了一幅“春江水暖鸭先知”——虽然鸭子有点像长了腿的企鹅，但意境到了。
“不错。”王师傅难得称赞，“有想法。”
t.饶子看着自己那盘焦黑滑蛋，沉思片刻，拿起巧克力酱，在焦黑的表面画了个哭泣的表情包，旁边用番茄酱写上：“对不起，我尽力了。”
王师傅：“……这也算故事？”
“现代艺术，师傅。”饶子理直气壮，“表达厨师的内心痛苦。”
t.徐来则走极简风。滑蛋虾仁在纯白圆盘中央，周围留白，只用两片薄荷叶点缀。“少即是多。”他说。
t.翔屿玩起了跨界。他把自己的菜（勉强能吃的部分）摆成抖音 logo 的形状，用酱汁写上：“求关注，下次一定做好。”
王师傅已经懒得评价了。
考核结束时，已是中午十二点。
二十几盘“作品”摆在长桌上，宛如一场当代艺术展——有写实派（徐来），有抽象派（饶子），有工艺美术派（本色），还有赛博朋克派（翔屿）。
王师傅背着手，一盘一盘看过去，表情复杂。
最后，他站定，清了清嗓子。
“刀工，”他说，“徐来满分，锦程良好，青山……创意加分，其他人不及格。”
“火候，徐来、锦程过关，翔屿、饶子需要回炉重造。”
“摆盘，”王师傅顿了顿，“本色最佳，徐来次之，饶子……独特。”
他环视这群疲惫但眼睛发亮的年轻人：“知道我为什么设这三关吗？”
众人摇头。
“刀工，练的是耐心和精准。火候，练的是时机和感觉。摆盘，练的是审美和创意。”王师傅声音低沉，“做饭和做人一样。要有扎实的基本功（刀工），要懂得把握时机（火候），更要有让生活变美的能力（摆盘）。”
训练室里静悄悄的。
“今天的午饭，”王师傅宣布，“就吃你们自己做的这些。”
哀嚎声四起。
“但是——”王师傅笑了，这是今天第一次真正的笑，“我请客，点了海底捞外卖。这些‘作品’，我们拍照留念，然后……倒掉吧。别真吃出问题来。”
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
外卖送到时，二十几个帅哥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吃得狼吞虎咽。王师傅坐在一旁，看着手机里拍下的那些“作品”照片，忽然觉得，这群小子虽然笨拙，但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还挺可爱。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进来，落在徐来优雅夹菜的指尖，落在饶子抢肉时夸张的表情，落在翔屿被辣得直哈气的脸上。
王师傅悄悄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这群年轻人，按下录制键。
标题他都想好了：《听潮阁厨房日记：灾难与美并存的一天》。
他知道，赵太阳会喜欢这个素材。
而正在吃毛肚的年轻人们并不知道，他们狼狈而努力的每一刻，都正在成为别人眼中，最珍贵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