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把最后一块腊肉挂进空间的储藏室,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挂钩,心里一片沉静。窗外的雪下得紧,把胡同里的青石板盖得严严实实,连平日里最闹腾的孩子都没了踪影,只剩下风卷着雪沫子,在墙根下打着旋。
他刚从黑市回来,怀里揣着几枚新收的银元,是用半只空间里的卤鸡换来的。交易时,卖银元的老头手抖得厉害,接过卤鸡时,眼泪差点掉下来,嘴里反复念叨着“孙子有肉吃了”。
换在以前,沈言或许会多给点肉,甚至再添几斤粮票。可现在,他只是平静地接过银元,转身离开,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不是心硬了,是看明白了。
在黑市待得越久,见的悲欢离合越多,就越清楚自己不是救世主。
前阵子,他见一个女人抱着发高烧的孩子在黑市哭,说只要能换点退烧药,愿意把祖传的玉坠子送给他。那玉坠子是和田玉的,雕着个平安锁,看着就值不少钱。沈言动了恻隐之心,不仅给了她两盒青霉素,还多塞了两斤粮票,玉坠子却没要。
结果没过三天,他就在另一个黑市角落,看见那女人拿着他给的粮票,换了半尺的确良布料,孩子的病据说还没好利索。旁边有人议论,说她男人是个赌徒,把粮票拿去换了烟抽,她自己则想着“先做件新衣裳,病总能扛过去”。
沈言当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说不出的滋味。他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却没想到粮食成了别人挥霍的资本,药品没能真正用到孩子身上。
从那以后,他再没轻易发过善心。
不是不想帮,是帮不过来,也帮不对地方。
饥荒年月,缺粮的人太多了,光他见过的,就有抱着孩子乞讨的妇人,有蹲在墙角啃树皮的老人,有因为抢半块窝头打起来的少年。他空间里的粮食再多,也填不满这无底洞,分给这个,就得分给那个,到最后,不仅救不了所有人,反而会把自己拖进去。
更重要的是,不是所有“可怜人”都值得帮。
黑市上有专门装可怜骗东西的,披件破棉袄,抹把眼泪,就能骗得不少人的同情;有把别人给的救命粮拿去换烟酒的,宁愿自己饿肚子,也得先过把瘾;还有些人,你帮了他一次,他就赖上你,今天要粮,明天要钱,不给就撒泼打滚,仿佛你欠了他似的。
沈言见过一个老头,靠在墙角,说自己快饿死了,求路人给点吃的。有人给了他个窝头,他转身就把窝头塞给旁边一个年轻汉子,汉子则塞给他半包烟——原来两人是一伙的,老头负责装可怜,汉子负责销赃。
这些事见多了,心也就慢慢冷了下来。
他开始明白,这乱世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也有自己的“因果”。有的人是真的走投无路,值得帮一把;可更多的人,是自己作出来的困境,你帮了,反而会助长他的惰性和贪婪。
就像95号院的贾张氏,明明家里有秦淮茹和傻柱帮衬,却总想着占便宜,今天偷东家半棵菜,明天抢西家一把粮,到最后,院里没人待见她。这样的人,你就是给她一座粮仓,她也会觉得不够,还会怨你没给她金银珠宝。
沈言不是圣人,没那么大的胸怀去包容所有人的贪婪和愚蠢。他能做的,只有守好自己的底线——不害人,不主动坑人,但也绝不轻易让自己的善良被人利用。
他依旧在黑市交易,用空间里的肉换烟酒,用粮票换黄金,只是变得更“冷漠”了。
有人哭着求他多给点粮,他只按市价交易,一分不多给;有人说自己家里有病人,求他换点药品,他会先问清楚病情,确认是真的急需,才会少量换给对方,还得盯着对方立下字据,保证药品用在病人身上;遇到装可怜骗东西的,他连理都不理,转身就走。
有次,一个年轻姑娘跪在他面前,说只要给他十斤粮票,就愿意跟他走。姑娘长得清秀,只是饿得面黄肌瘦,眼神里却带着股精明。沈言皱了皱眉,从包里拿出两个窝头递给她:“粮票没有,这个你拿着,赶紧回家。”
姑娘愣了愣,大概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接过窝头,红着脸跑了。
旁边的贩子凑过来说:“沈哥,你咋放着好事不做?这姑娘看着不错……”
沈言没理他,转身离开。他知道,这姑娘不是真的想跟他走,只是想换点粮票,今天可以跟他走,明天也可以跟别人走。他要是接了这个茬,麻烦只会没完没了。
他越来越觉得,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每天在小院里看看医书,研究研究菜谱,打理打理石榴树,偶尔去王老先生家喝杯茶,聊聊天,日子过得平淡却安稳。这种安稳,是他用谨慎和克制换来的,容不得半点闪失。
他甚至开始刻意减少去黑市的次数,每次去都速战速决,换完东西就走,不再像以前那样,蹲在角落里看人来人往。他怕看多了那些悲惨的景象,自己又忍不住心软,做出冲动的事。
这天,他正在书房抄写《本草纲目》,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孩子的哭声。哭声很响,带着股撕心裂肺的绝望,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沈言放下笔,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件破烂的棉袄,冻得瑟瑟发抖,手里拿着个破碗,正对着路过的人哭:“给我点吃的吧,我娘快饿死了……”
路人大多匆匆走过,有人摇摇头,有人叹口气,没人停下脚步——这年头,谁都自身难保,哪有余粮给别人?
小男孩哭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哭得更凶了,最后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抹着眼泪,看着格外可怜。
沈言的心里动了一下。
他想起那个用卤鸡换银元的老头,想起那个拿粮票换布料的女人,想起那些装可怜骗东西的骗子……可眼前这个孩子,哭声里的绝望不像是装的,那双眼睛里的饥饿,是藏不住的。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回屋,从空间里拿了两个白面馒头,又找了件自己穿旧的棉袄,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拿着。”他把馒头和棉袄递给小男孩,声音平静,“赶紧回家给你娘送去,别在这儿冻着了。”
小男孩愣住了,看着手里的白面馒头,又看了看沈言,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敢相信,过了好一会儿,才“哇”地一声哭出来,却不是之前的绝望,而是带着点激动:“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他拿起馒头和棉袄,踉踉跄跄地往胡同口跑,跑了几步,还回头冲沈言鞠了个躬。
沈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心里那点犹豫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释然。
或许,他当不了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把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守住底线,别让善良变成别人利用的工具,偶尔发点善心,也未尝不可。
他关上门,回到书房,重新拿起笔。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泛黄的医书上,字迹清晰可见。院子里的石榴树,在雪地里挺着光秃秃的枝桠,透着股顽强的生机。
沈言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抄写。
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代表要铁石心肠。在这乱世里,能守住本心,偶尔给需要的人一点温暖,或许才是最好的活法。
挺好。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他的心里,却因为刚才那个小小的善举,泛起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