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殿外吹进来,案上的地图一角被掀动。沈令仪伸手压住,指尖停在南岭古道的中段。她盯着那条细线,已经两个时辰没有说话。
萧景琰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支未拆封的密函。信是今晨由西境快马送来,只写了四个字:**未见通行**。
使者本该昨日午时前经过第一处关卡,可沿途驿站无一人登记他们的名号。商队装束、货物清单、通关印鉴,全都对得上,却像凭空消失。
“林沧海。”萧景琰开口,声音不高,“查过出发当日宫门记录没有?”
林沧海站在下首,甲胄未卸,回话时语气沉稳:“查了。使者出城时一切如常,守门兵卒也确认查验过货箱。但……”他顿了一下,“内务府有一份额外加注的备货单,上面多列了三车茶叶,说是途中补给用。”
沈令仪抬起头:“谁批的?”
“当值书吏,姓陈,半年前从户部调来。”
她闭上眼,手指抵住眉心。头痛还在,像是有根铁丝缠在脑中,一动念头就收紧。但她必须再试一次。
月魂之力缓缓展开。
眼前景象褪色,时间倒流。她看见自己站在驿馆后院,雪刚落了一层,马匹在棚中喷着白气。使者正在清点行装,一名小吏捧着册子走近,低声与驿丞说话。那人袖口微滑,露出半块铜牌,纹路呈弧形环绕三角——和断箭上的刻痕一样。
画面一闪而过。
她睁开眼,呼吸略重,手背青筋微起。答案清楚了。
“他们还没出京就被盯上了。”她说,“有人把行程报了出去。”
萧景琰将密函放在桌上,终于拆开。里面是一张抄录的商旅名录,几行名字被人用朱笔圈出,重复出现三次以上,申报地均为南岭沿线,货物全是茶叶或丝绸。
“这些不是普通商人。”他说,“是同一批人,来回伪造记录,制造通行假象。敌人早就知道我们会派人走这条路。”
林沧海眉头紧锁:“若焉罗已有准备,使者此刻恐怕……”
“不一定死了。”沈令仪打断,“如果只是要杀他们,不必费这么多手脚。对方想的是控制消息,等我们再派第二批人,好一网打尽。”
殿内一时寂静。
萧景琰走到地图前,拿起狼毫笔,在乌兰渡的位置画了一个圈。又在南岭两侧各标一点:“传令西北三路兵马,暂缓调动,改为夜间轮驻。没有我的亲笔令,不得轻举妄动。”
“是。”林沧海抱拳领命。
“还有。”萧景琰看向沈令仪,“暂停所有明面探子行动。从现在起,只用旧线联络。”
沈令仪点头。她知道他说的“旧线”是谁——那些藏在边军残部里的老卒,不用文书,不走官道,靠口信和暗记传递消息。
她低头看着地图,手指慢慢移向焉罗边境。那里没有标记,只有一片空白。
萧景琰忽然问:“你还能再用一次月魂吗?”
她没回答。额头冷汗滑下来,滴在袖口银线上。
林沧海转身大步离去,铁甲撞击声渐远。
殿内只剩两人。烛火跳了一下,映出她颈后那道伤痕,颜色比平日更深。
外面传来更鼓声。三更天到了。
沈令仪抬起手,轻轻按住胸口。心跳太急,像是在撞什么东西。
萧景琰看着她,声音低下去:“撑得住?”
她刚要开口,门外侍卫匆匆进来,递上一封密信。
信封是灰色的,没有署名,角上盖着一枚极小的印记——三道弧线围住一个三角。
她的手指僵住。
这封信,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