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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山路泥泞得能陷进半只靴底。张睿抱着朱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队伍末尾,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座隐在雨幕中的石桥 —— 桥身是青石板铺就,年久失修的栏杆上爬满青苔,桥下赣江支流的河水裹挟着泥沙,在夜色中泛着浑浊的光。

林三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向张睿,眼神里藏着催促。他按约定提前让同乡在桥下备好小船,只要过了桥,解开绑绳,就能趁着夜色顺流而下,远离林文翰的控制。可越靠近石桥,张睿心里的不安就越重 —— 雨太大了,大到能掩盖马蹄声,也能藏住埋伏的人影。

“快点!过了桥找地方躲雨!” 林文翰在马背上不耐烦地催促,马鞭抽打着空气,却没注意到石桥两侧的树林里,几双眼睛正透过雨帘盯着他们。

雷济故意放慢脚步,与张睿并肩而行,压低声音道:“不对劲,太安静了。” 他常年在边军征战,对危险有着本能的警觉 —— 这么大的雨,连虫鸣都听不到,只有雨声和脚步声,显然是有人提前清了场。

张睿刚要回应,突然听到 “咻” 的一声锐响,一支羽箭穿透雨幕,直直钉在林文翰的马臀上!马匹吃痛,扬起前蹄嘶鸣,将林文翰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有埋伏!” 雷济大喊一声,一把将张睿和朱寿扑倒在地。几乎同时,数十支羽箭从树林里射出来,两名走在最前面的校尉应声倒地,箭羽在他们胸口剧烈颤抖。

“是宁王的人!” 林三脸色惨白,拔出腰间佩刀,“殿下怕我反水,提前派人来了!” 他一边喊,一边挡在张睿身前,挥刀击落射来的羽箭,“快过桥!船在桥下!”

林文翰从泥地里爬起来,顾不上拍掉身上的泥水,拔出长剑嘶吼:“顶住!谁顶住赏五十两!” 可他带来的校尉本就人心涣散,此刻遇伏更是慌了神,有的躲在石桥栏杆后,有的干脆往回跑,瞬间溃不成军。

树林里的伏兵见箭雨没能压制住众人,立刻举着刀冲了出来 —— 约莫三十人,都穿着黑色短打,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凶狠的眼睛,腰间挂着宁王私制的铜令牌。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手中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几下就砍倒了两名逃跑的校尉。

“抓活的!尤其是那个小孩!” 为首的伏兵头目嘶吼着,目标直指张睿怀中的朱寿。

雷济捡起地上的长枪,迎了上去,长枪与长刀碰撞,发出 “当” 的巨响,火星在雨幕中一闪而逝。“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雷济大喊,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将头目逼退两步。

张睿抱着朱寿,跟着林三向桥下跑。桥洞下果然停着一艘小船,船身不大,只能容五六人,一个穿着蓑衣的汉子正握着船桨等候 —— 是林三的同乡,名叫阿福。

“快上船!” 阿福压低声音,伸手接过朱寿,小心翼翼地放进船舱。张睿和林三刚踏上船板,就听到桥上传来雷济的闷哼声 —— 他被伏兵头目砍中了肩膀,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染红了衣衫。

“雷将军!” 张睿大喊,想要回去帮忙,却被林三拉住:“不能回去!回去都是死!雷将军说了,要保你们安全!”

阿福立刻划动船桨,小船缓缓驶离岸边,向河中心漂去。张睿趴在船边,回头望去,只见雷济被几名伏兵围住,虽奋力抵抗,却渐渐体力不支,肩膀的伤口还在流血。伏兵头目举起长刀,就要向雷济砍去 ——

“住手!” 林文翰突然冲了上去,长剑从侧面刺向头目,“我乃宁王殿下亲信,你们敢伤我的人?”

头目被刺得连连后退,看清林文翰的脸后,愣了一下:“林大人?殿下说您可能会反水,让我们……”

“放屁!” 林文翰打断他,“我是奉殿下之命押解逃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是想抗命吗?” 他一边说,一边给雷济使了个眼色 —— 显然是想借着 “宁王亲信” 的身份,先保住雷济的命。

头目犹豫了,他接到的命令是 “若林文翰反水,格杀勿论”,可如今林文翰态度强硬,又拿 “宁王命令” 压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雷济趁机后退,靠在石桥栏杆上,大口喘着气,肩膀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

小船渐渐飘远,桥上传来的争吵声被雨声掩盖。张睿看着雷济的身影越来越小,心中满是愧疚 —— 若不是为了保护他们,雷济也不会陷入险境。

“别担心,雷将军是边军老将,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林三拍了拍张睿的肩膀,“等我们到了南昌城郊,找机会联络王守仁大人,再回来救他。”

张睿点点头,转头看向船舱里的朱寿。那孩子吓得缩在角落里,小脸苍白,却没哭,只是紧紧攥着衣角。“别怕,我们很快就安全了。” 张睿摸了摸他的头,朱寿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定:“张大哥,我不怕,我知道我们要去做大事。”

小船顺流而下,雨渐渐小了些,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阿福指着前方一处芦苇荡:“前面就是南昌城郊的芦苇荡,我们把船藏在那里,再步行去我家 —— 我家在附近的村子里,安全。”

众人依言将小船藏进芦苇荡,阿福带着他们穿过茂密的芦苇,来到一处偏僻的村落。村落里的房屋都是土坯墙,茅草顶,此刻村民们都还没起床,只有几声鸡鸣划破清晨的宁静。

阿福的家在村落最东边,是一间小小的四合院,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槐树。“你们先进屋躲着,我去弄点吃的和药。” 阿福推开房门,让众人进去,“我去去就回,别开门,除非听到我敲三下门。”

众人走进屋里,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炕、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纪师太查看了一下朱寿的情况,见他只是受了惊吓,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张睿则走到窗边,看着阿福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阿福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犹豫。

“张兄,你在担心什么?” 林三递过来一碗水,“阿福是我的同乡,从小一起长大,绝对可靠。”

张睿接过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太顺利了。宁王既然能在石桥设伏,说不定也会查到这里。”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阿福的呼喊声:“快开门!是我!”

林三刚要去开门,张睿一把拉住他:“等等,他没敲三下门。”

院门外的阿福似乎慌了,继续喊道:“快开门!伏兵追来了!再不开门就来不及了!”

张睿走到窗边,悄悄掀开窗帘一角 —— 只见阿福身后站着几名穿着黑色短打的汉子,正是之前在石桥设伏的伏兵!他们用刀抵着阿福的后背,显然是逼着阿福来开门的。

“是陷阱!” 张睿压低声音,“伏兵跟着阿福来了!”

林三脸色骤变,立刻拔出佩刀,挡在门口:“怎么办?我们现在出去就是死!”

纪师太抱着朱寿,走到炕边,掀开炕席 —— 炕席下有一块松动的木板,她用力一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窖入口:“快进地窖!这是北方农家常见的地窖,用来储存粮食的,伏兵应该不会发现。”

众人立刻钻进地窖,张睿最后一个进去,刚要盖上木板,就听到院门被撞开的声音,还有伏兵头目的嘶吼声:“搜!仔细搜!一定要找到那个小孩!”

地窖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外面的搜查声。朱寿紧紧抱着纪师太的胳膊,小声问:“张大哥,我们会被找到吗?”

张睿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坚定:“不会的,我们会安全的。” 可他心里却没底 —— 地窖不大,一旦伏兵仔细搜查,很容易就能发现。

外面的搜查声越来越近,脚步声从堂屋传到里屋,还有翻箱倒柜的声音。张睿屏住呼吸,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 若是被发现,他只能拼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新的脚步声,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住手!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我的地盘上搜查!”

张睿心中一动 —— 这声音是…… 安阿普!他怎么会来这里?

地窖外的伏兵头目显然也愣了,反问道:“你是谁?敢管我们的事?”

“我是归化司的安阿普!” 安阿普的声音带着威严,“这是我的地盘,你们没有我的允许,就敢私自搜查村民的家,是想挑起土司和宁王的矛盾吗?”

伏兵头目似乎有些忌惮,声音弱了些:“我们是奉宁王殿下之命,搜查逃犯……”

“宁王殿下?” 安阿普冷笑一声,“宁王殿下有令,让你们在石桥设伏,没让你们来我的地盘撒野!快滚!再不走,我就调动土司兵,把你们都抓起来!”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伏兵在犹豫。片刻后,伏兵头目的声音传来:“我们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院门被关上。

众人松了口气,张睿掀开木板,探出脑袋 —— 只见安阿普正站在院子里,身边跟着几名土司兵,阿福则坐在地上,脸色苍白。

“安阿普首领!” 张睿爬出土窖,惊喜地喊道。

安阿普看到众人,笑了笑:“我接到雷将军的消息,说你们可能会来这里,就立刻赶来了。还好赶上了,不然你们就危险了。”

“雷将军怎么样了?” 张睿连忙问道。

“他没事,林文翰用‘宁王亲信’的身份保住了他,现在被林文翰软禁在石桥附近的驿馆里,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等时机成熟就救他出来。” 安阿普解释道,又看向阿福,“你也别怪他,他是被伏兵逼着来的,也是没办法。”

阿福站起身,愧疚地对张睿道:“对不起,我…… 我不该带他们来的。”

张睿摇了摇头:“没事,你也是被逼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伏兵知道我们在这里,肯定还会再来。”

安阿普沉吟片刻,道:“南昌城郊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去龙场。不过龙场路途遥远,我们需要先找个地方暂避,等天黑了再出发。” 他看向林三,“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隐蔽的地方吗?”

林三想了想,眼睛一亮:“我知道!离这里不远有一座废弃的窑厂,是早年烧砖的地方,后来因为闹瘟疫废弃了,很少有人去,我们可以去那里暂避。”

众人立刻收拾东西,跟着林三向窑厂走去。路上,张睿问安阿普:“王守仁大人知道我们的情况吗?”

“知道,我已经派人给他送了信,他说会在龙场附近接应我们。” 安阿普道,“不过宁王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在南昌周边安插了很多眼线,我们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张睿点点头,看向远方 —— 太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田野上。可他知道,这阳光背后,隐藏着无数的危机。宁王的伏兵、刘瑾的内行厂、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线,都在等着他们落入陷阱。

废弃的窑厂很快就到了,窑厂的围墙已经倒塌,里面布满了杂草,几座废弃的窑洞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众人走进其中一座最大的窑洞,窑洞很深,里面很干燥,还能挡住阳光。

“我们就在这里暂避,等天黑了再出发。” 安阿普安排道,“我让土司兵去外面警戒,一旦有动静就通知我们。”

众人在窑洞里休息,朱寿靠在纪师太身边,很快就睡着了。张睿坐在窑洞门口,看着外面的阳光,心中却始终紧绷着 —— 他总觉得,宁王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一场更大的危机,或许正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就在这时,外面警戒的土司兵匆匆跑进来,脸色凝重:“首领,不好了!远处来了一支军队,看起来像是宁王的私兵,正向这里赶来!”

众人脸色骤变,安阿普立刻站起身:“多少人?”

“至少有一百人!还带着弓箭和火铳!” 土司兵道。

安阿普眉头紧锁:“一百人,还有火铳…… 我们只有十几人,硬拼肯定不行。” 他看向张睿,“张兄,你有什么办法吗?”

张睿沉吟片刻,目光落在窑洞深处 —— 窑洞深处有很多废弃的砖窑,里面堆满了干柴和稻草。他眼睛一亮:“我有个办法,或许能吓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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