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那一躬。
九十度。
分毫不差。
林宇僵在椅子上。
他感觉这不是鞠躬,是直接给他上香了。
这老狗逼!
你他妈疯了?!
你知不知道老子在干什么?!
你就跟?
老子是要把南江省财政拖下水!
我踏马的是想辞职!想下海!想追逐改开的春风,做大做强,创造辉煌!赚他娘个小目标!
你这一躬,把老子的退路全给堵死了!
“达康同志!你……”
主位上,赵达功的声音透出惊愕。
然而。
李达康还没直起腰。
他身后,两道身影“刷”地站了起来。
是周正华和吴进。
两人对视,满是不甘,显然是被李达康抢了先。
“我们和平市,也跟!”周正华脖子青筋暴起,吼了一嗓子,“林宇同志指哪,我们打哪!”
“我们东山市,砸锅卖铁,也跟!”吴进一巴掌拍在桌上,姓名牌都跳了起来,“他李达康敢玩命,我吴进就不是孬种!”
不止是他们。
人群中,又有一个人站起。
是西岗的李向前。
他之前一直没说话,现在推了推眼镜,看向林宇。
“林宇同志。”他声音沙哑,“当初在汉江,我就知道你不简单。”
“这次,我们西岗也愿意拿出诚意。我们相信,跟着你,有肉吃。”
哗——
这一下,会议室彻底乱了。
如果说李达康是第一个疯的。
那周正华、吴进、李向前这些人,就是跟着发疯的!
他们都是南江省各地市的一把手!
他们疯了还是傻了?
林宇这个胡闹的方案,他们竟然一个个上赶着往里跳?!
角落里。
林宇感受着这诡异的一切,心里有点小感动。
还有亿点点负罪感。
达康同志,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我良心会痛的!
虽然只有一点点。
但也够他难受半天了。
会议室里,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一边,是以李达康为首,眼神狂热。
另一边,是以陇西市长为首,满脸写着你们都疯了。
主位上。
赵达功和梁文源沉默了。
他们的脸色黑得难看。
谁能想到,林宇这小子敢在会上直接捅破天!
向人民集资?
这已经不是胆子大的问题了,这是要动摇根基!
他们清楚南江大部分地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
这事要是真干了,别说政绩,不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娘就不错了!
可偏偏。
李达康这几个愣头青,还就跟着起哄!
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梁文源的头转向了何建国。
你那本《使用方法》更新了吗?是不是出了岔子?
何建国感受到了领导的注视,他坐得笔直,脸上不见慌乱。
他明白。
他太明白了。
他跟过林宇,见识过这小子捅的每一个窟窿,最后是怎么变成通天政绩的。
从人民公园,到政务中心,再到这个超级城市群。
哪一次,不是看起来离谱到家?
哪一次,不是最后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林宇同志,从不按常理出牌。
他走的棋路,常人根本看不懂!
何建国站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扫过那些愤怒、质疑的脸。
“同志们!”
“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
“担心这笔钱,收不上来。担心这件事,会引起民怨。”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林宇同志的魄力,我们都见识过!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质疑他,而是相信他!支持他!”
“我,何建国,代表江城市委市政府,第一个表态!”
“我们江城,全力支持林宇同志的一切决定!”
“我们愿意作为南江省产业发展债券的第一个发行试点城市!”
“钱不够,我们江城财政兜底!”
何建国这番话,掷地有声。
直接把最后那点摇摆不定的人,也给砸蒙了。
疯了。
连何建国这个新来的市委书记,也疯了。
江城那帮人,是不是被林宇集体洗脑了?
主位上。
赵达功和梁文源的沉默,在众人看来,已经成了一种默认。
一种支持。
毕竟,何建国都这么说了,他们作为省领导,总不能当场打自己的脸。
这一下,那几个穷市的市长,彻底坐不住了。
“何书记!你不能这么干!”
陇西市那个市长再次站起,脸都气紫了。
“你们江城有钱!你们当然可以随便折腾!”
“我们呢?”
“我们拿什么兜底?拿全市人民的口粮吗?”
“赵省长!梁副省长!你们就这么看着他们胡闹吗?!”
他把矛头,直接对准了主位上的领导。
“你们这是官官相护!你们这是在拿我们南江省几千万人民的前途当儿戏!”
这话,太重了。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然而。
还没等赵达功发作。
李达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没看那个陇西市长,而是指着何建国,破口大骂。
“何建国!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了?”
何建国一愣。
操!
这老狗逼,又演哪一出?
“兜底?你拿什么兜底?”李达康唾沫横飞,“一个亿美金的窟窿你填得上吗?”
“你这是想干什么?你想把林宇同志架在火上烤?你想独吞这份功劳?”
李达康转过身,对着那群还没反应过来的市长,捶胸顿足。
“同志们!你们还没看明白吗?”
“林宇同志搞这个产业基金,是为了谁?是为了他自己吗?”
“不是!”
“是为了我们!是为了我们这些穷地方!是想拉我们一把!”
“你们以为他是要钱?他是要给我们送钱!”
“只要我们入了股,以后京东方赚的钱,我们就能按比例分红!”
“这叫什么?这叫原始股!这叫一本万利!”
“何建国他想干什么?他想把咱们都踢出去,让江城一家独大!”
“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李达康这番强行解读,把所有人都给整不会了。
尤其是林宇。
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那个演上了的李达康。
原始股?
分红?
一本万利?
我他妈怎么不知道?
这剧本是谁给你写的?!
你是不是也偷偷写了本《林宇的正确使用方法》的续集?!
就在这时。
那个被骂懵了的何建国,也反应过来了。
他看向李达康,两人对上一眼,瞬间了然。
然后,他也勃然大怒。
“李达康!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们江城,是为了支持林宇同志!是为了南江省的未来!”
“不像某些人,满脑子都是自己的那点小九九!”
两人,就这么当着全省领导的面,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了起来。
会议室里,一片鸡飞狗跳。
何建国与李达康的争吵,像一根被点燃的引信,瞬间引爆了整个会议室。
之前还因为陇西市长的话而同仇敌忾的干部们,转眼间就分裂成了两个阵营。
“李书记说得对!你们江城就是想吃独食!”
“放屁!何书记这是有担当!不像某些人,瞻前顾后,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什么担当?这是要把全省拖下水!”
“你们懂什么叫魄力吗?懂什么叫高瞻远瞩吗?”
支持何建国的,赞赏他敢为人先。
支持李达康的,觉得他揭露了真相。
双方为了谁更懂林宇、谁更支持林宇,吵得不可开交。
那些没站队的市长们,彻底看傻了。
他们僵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的一切。
有人指着对方鼻子骂。
有人激动地拍着桌子。
椅子被推得刺啦作响。
唾沫星子在灯光下乱飞。
这他妈的是省委常委会?
角落里。
林宇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
他抬起手,用力捂住了脸。
他不是在开会。
他感觉自己就是个罪魁祸首。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身体蜷缩着,躲到了厚重的桌子底下。
别吵了。
求求你们了。
这个世界,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