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
怎么不卖！
只要给钱，别说东西了，他秦富贵把自己卖了都行！
前一秒还如坠冰窟，这一刻，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眼前这位来自中东的“狗大户”，那眼神，火热得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爹。
亲爹！
这他妈的，就是异国他乡的异父异母的亲爹啊！
“卖！卖！当然卖！”秦富贵激动得搓着手，脸上堆满了淳朴而又热情的笑容，一口大白牙在展会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一把拉住这位名叫阿卜杜拉的土豪，将他引到那根锃光瓦亮的特种钢管前，献宝似的指着管子内部。
“胖友，你看，看到这里面的纹路没有？”
阿卜杜拉眯起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明的光。
“这个，我们叫它‘高效导流螺纹’！”秦富贵唾沫横飞地解释着，将那套说辞，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水在里面走，会旋转！旋转，懂吗？带来离心力！流速，‘嗖’的一下，就上去了！效率！这就是效率！”
阿卜杜拉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台威武雄壮的拖拉机上。
“这个，我们叫它‘加强版安全型农用拖拉机’！”秦富贵拍着那厚实的钢板，拍得“梆梆”响，“皮实！耐...c！你看这通风口，设计得多好！我们那地方，风沙大，这玩意儿，最合适！”
阿卜杜拉绕着拖拉机走了一圈，伸手敲了敲钢板，又透过那所谓的“通风口”朝驾驶室里望了望。
最后，他走到了那几个圆滚滚的煤气罐前。
“还有这个！最新安全标准！”秦富贵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外面这层，叫‘防爆预制破片层’！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发生了意外，它能有效降低威力，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阿卜杜拉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层蜂窝状的外壳，手指在那些预制的纹路上，缓缓划过。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秦富贵，却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欣赏，一丝赞叹，还有一丝...“我懂”的默契！
这一刻，秦富贵快要感动哭了。
我就说！
我他妈的就说！
我们小林顾问，江城人民眼中的财神爷，活菩萨，怎么可能浪得虚名！
不是产品不行！
是这个世界，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是缺少一个能欣赏这种超前设计的知己！
“这些东西，”阿卜杜拉终于开口，他指了指展台上的所有样品，“我全要了。”
“而且，”他顿了顿，伸出了一根手指，“你们有多少，我要多少。”
轰！
秦富贵的脑子，炸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没有讨价还价。
没有斤斤计较。
甚至连价格都没问！
这就是狗大户的魄力吗？
太他妈的豪横了！
当下，没什么好解释的，也没有什么好絮叨的。
签合同！
当秦富贵颤抖着手，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看到那金额后面那一长串的“0”时。
十分之一个小目标！
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的一下，流了下来。
....
晚上。
广州一家便宜的招待所里。
李大头和王建国正眉飞色舞地吹嘘着自己今天的战果。
“今天签了三单！都是欧洲的！咱们的衣服，就是受欢迎！”
“我这边也拿下一个大客户！家电卖疯了！”
两人吹嘘完了，才想起来角落里一直闷不吭声的秦富贵。
“哎，老秦，你那边怎么样？开张了没？”李大头用一种带着些许同情的语气问道。
王建国也跟着附和：“没事，老秦，别灰心。你们那玩意儿....确实有点超前，一般人欣赏不来。”
他们的话音刚落。
就看到秦富贵猛地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呜哇——”
他，他，他忍不住又哭了。
李大头和王建国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这老哥们，怕是受刺激，疯了。
“老秦，不至于，不至于啊！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去嘛！咱们回南江，没人会笑话你的！”李大头赶紧上前安慰。
然而。
秦富贵却一把推开他，将那份还散发着墨香的合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谁他妈说我卖不出去了！”
他指着合同上的金额，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嘶吼般的声音，喊道。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李大头和王建国凑了过去。
当他们看清合同上那个天文数字时。
整个房间，瞬间沉默。
两人的嘴巴，缓缓张开，大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这....这....”
“林顾问...”秦富贵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崇拜，“他，才是真正的神仙啊！”
....
第二天，汉江。
林宇没有等来广交会那边任何消息。
反倒是他的办公室大门，又一次被撞开了。
“砰！”
文化局的老张，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那张菊花老脸上，写满了狂喜和崇拜。
“小林顾问！天大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林宇正琢磨着小说后面的情节，被他吓了一跳，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又怎么了？”
“火了！火了！彻底火了啊！”老张激动得手舞足蹈，从怀里掏出那本已经快被他盘出包浆的《斗破苍穹之药王归来》。
“您的这本书，现在不止是在咱们汉江，不止是在省城！全国！全国的书店都在抢啊！”
“出版社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印刷厂的机器二十四小时没停过！都他妈的供不应求啊！”
林宇：“……”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这他妈的，剧本不对啊！
“还有！还有！”老张像是打了鸡血，声音又拔高了八度，“刚才！就在刚才！省委的罗主任，亲自给李市长打来电话！”
“不是！是省里的一把手！亲自给李市长打来电话！”
“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老张的眼神，亮得像两千瓦的灯泡。
“就是为了您的这本书！”
“一把手说，现在是什么时期？经济转型期！下岗潮！多少人心里迷茫，困苦，找不到方向！”
“您的这本书，横空出世！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这给多少人带去了希望！带去了精神上的鼓舞！”
“这已经不是一本简单的小说了！这是精神文明建设的重大成果！是给咱们整个社会，注入的一剂强心针啊！”
老张越说越激动，看着林宇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崇拜来形容了。
那是在看神。
看一尊活着的，会走路的，能写书的文曲星！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件事的重大意义，跟他们的小林顾问，好好说道说道。
他以为，林顾问会和他一样，为了这份来自最高层的肯定，而感到无上的荣光。
然而。
林宇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他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
缓缓地，反问道。
“那稿费呢？”
“稿费多少？”
“多久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