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轮喷火器的蓝白色烈焰仍在通道入口处肆虐翻腾,如同地狱之口,贪婪地舔舐着钢铁舱壁,将残留的守卫尸体和武器熔化成扭曲焦黑的抽象雕塑。刺鼻的皮肉焦糊味与燃油燃烧的恶臭、还有那尚未散尽的酸性毒烟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的死亡气息。热浪滚滚,扭曲了视线,将这片钢铁牢笼炙烤得如同熔炉。
铁壁庞大的身躯如同刚从油污里捞出的巨神,死死把持着那台由报废涡轮和油管拼凑出的死亡喷口。喷口早已烧得通红,发出不祥的暗光,每一次喷射都伴随着金属濒临极限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解体爆炸。汗水如同瀑布般冲刷着他脸上的油污和血迹,滴落在滚烫的金属上瞬间蒸发成白烟。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火焰是此刻唯一的屏障。
夜莺伏在更高处一处被火焰热浪扭曲的管道平台上,狙击枪冰冷的枪口如同毒蛇之眼,警惕地扫视着火焰之外的阴影区域,以及那些被高温逼退、在远处通道拐角处惊惶逡巡、不敢靠近的零星守卫。她的呼吸在湿漉漉、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简陋防毒面具下显得沉重而灼热,每一次吸入都带着活性炭和尿液的混合气息。毒气的威胁并未完全解除,只是被暂时压制。
判官背靠着一根粗大的、被烈焰炙烤得微微发烫的蒸汽管道,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危险并未远离。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边缘锤炼出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正疯狂地向他发出警报。比火焰更冷,比毒烟更致命的东西,正在逼近!
“铁壁…注意…喷口…快撑不住了…”夜莺的声音透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敏锐地观察到涡轮喷口连接处的金属正在加速软化变形。
“知道!再喷…最后一次!”铁壁嘶吼着,全身肌肉贲张,准备做最后的爆发喷射,为可能的撤退争取时间。
就在这时!
轰!!!
深渊女王号如同一只被无形巨拳击中的钢铁巨兽,猛地向右侧舷倾斜!一个前所未有、几乎达到四十五度的恐怖横倾!巨大的惯性瞬间撕裂了平衡!
“啊!”铁壁庞大的身躯首当其冲,如同被巨锤击中,整个人被狠狠甩向左侧舱壁!他死死抓住的火焰喷口也随之失控,狂暴的烈焰如同失控的火龙,横扫向侧方的燃油储罐区域!炽热的火焰燎过巨大的金属罐体表面,发出刺耳的嘶鸣!
夜莺在高处也失去平衡,狙击枪脱手飞出,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管道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判官在船体倾斜的瞬间便已蜷身抱团,利用蒸汽管道的弧度稳住身形,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船体达到最大倾斜角度的刹那,在火焰通道入口处因横倾而短暂暴露出的上方维修通道阴影里——
一道身影如同挣脱了重力的束缚,如同黑色的闪电,无视船体的恐怖倾斜角度,无视脚下翻滚的杂物和滑腻的油污,以超越人类理解的速度和稳定性,凌空扑下!目标直指因惯性而暴露在开阔地带的铁壁!
快!太快了!那身影在空中甚至违反物理规律般微微调整了姿态,如同一只锁定猎物的夜枭!
“铁壁!头顶!”判官的吼声如同炸雷!
铁壁刚撞在舱壁上,被摔得七荤八素,听到判官示警,本能地抬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带着恐怖的压迫感当头压下!他甚至来不及做出有效的防御姿态!
千钧一发!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枪响,在火焰的咆哮和金属的呻吟中显得格外突兀!
是夜莺!她在身体失去平衡、剧痛袭来的瞬间,凭借刻入骨髓的本能,右手闪电般拔出了大腿侧的快拔手枪!甚至没有瞄准,仅凭对危险的直觉和身体肌肉记忆,在身体撞向管道的同一时刻,枪口指向了那个扑下的黑影,扣动了扳机!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黑影的头部!
然而!
预想中的血花并未爆开!
只听“铛!!!”一声刺耳至极、如同重锤敲击在特种合金板上的脆响!子弹在黑影的额头位置擦出一溜耀眼的火星!那黑影扑击的势头仅仅被子弹巨大的动能阻滞了微不可察的一瞬!它落地的姿势甚至没有丝毫变形,双脚如同铁桩般稳稳钉在因倾斜而滑腻的甲板上,距离铁壁不足三米!
火焰的光芒终于照亮了这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女人。
或者说,曾经是。
她身材高挑,比例近乎完美,包裹在哑光黑色、带有鳞片状纹理的特殊紧身作战服中。没有头盔,一头极短的、如同金属丝般的银白色头发紧贴着头皮。她的面容堪称雕塑般的冷艳,但那双眼睛…瞳孔是近乎非人的、冰冷的无机质银色,里面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只有纯粹的、锁定猎物的漠然。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额头——夜莺那发足以洞穿钢盔的子弹,只在她的额角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白色划痕!
她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的银瞳锁定了高处管道上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夜莺。被子弹击中的地方,连皮都没有破!
“塞壬…”判官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道出了这个在数据库中惊鸿一瞥的代号。他左手的快拔手枪已然抬起,没有丝毫犹豫,瞄准对方毫无防护的颈部——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连续扣动扳机!砰砰砰!
7.62mm穿甲弹!足以撕裂轻型装甲!
塞壬似乎根本不屑于闪避!她甚至微微侧了侧头,任由子弹射来!
铛!铛!噗嗤——!
前两发子弹同样在她颈侧擦出耀眼的火星,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但第三发子弹,似乎击中了某种相对“柔软”的连接处!
一道深蓝色的、粘稠如石油的液体,瞬间从她颈侧被撕裂的作战服破口处飙射而出!伤口处暴露出来的,不是血肉,而是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如同脊椎动物关节般的钛合金结构!那深蓝色的血液溅落在滚烫的甲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升腾起诡异的淡蓝色烟雾!
她受伤了!但仅仅是擦伤!暴露出的不是骨骼,而是机械与某种生物组织融合的恐怖结构!
塞壬的银色瞳孔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似乎对颈部被擦伤感到一丝意外。她缓缓转过头,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判官。被子弹击中的颈部,深蓝色的“血液”顺着金属光泽的“骨骼”缓缓流淌,非但没有削弱她的恐怖感,反而增添了一种非人的狰狞。
“吼!!!”铁壁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发出狂暴的怒吼!他无法理解眼前这刀枪不入的怪物,但战友遇险的怒火瞬间压倒了恐惧!他抓起身边一根沉重的断裂金属管,如同挥舞战锤,带着呼啸的风声,用尽全身力量狠狠砸向塞壬的后脑!
塞壬甚至没有回头。她只是随意地向后抬起左臂。
砰!!!
沉重的金属管砸在她抬起的小臂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铁壁感觉自己如同砸中了一座钢铁浇筑的山峰!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沉重的金属管脱手飞出!而塞壬的手臂,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她反手一抓,快如闪电!那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瞬间扣住了铁壁粗壮的手腕!
“呃!”铁壁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传来,手腕剧痛,仿佛要被捏碎!他庞大的身躯竟然被塞壬单手抡了起来!
呼——!
铁壁如同一个巨大的破布娃娃,被塞壬狠狠砸向旁边一台巨大的备用柴油发电机组!
轰隆!!!
沉重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发电机组坚固的外壳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电火花四溅!铁壁闷哼一声,口中喷出鲜血,巨大的身躯软软滑落在地,一时竟无法爬起!
“铁壁!”夜莺目眦欲裂,强忍剧痛再次举枪瞄准塞壬!
而塞壬的目光,已经再次锁定了判官。她无视夜莺的枪口,无视倒地的铁壁,如同最精准的杀戮机器,迈开步伐,一步一步,踏着滚烫的甲板,朝着判官逼近。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船体在风暴中摇晃的嘎吱声,仿佛死神的鼓点。
判官瞳孔缩成了针尖!左手的枪口死死锁定塞壬的头部、颈部伤口、任何可能存在的弱点!但他知道,常规武器对这个怪物几乎无效!他脑中疯狂计算着所有可能的反击手段,但面对这种超越了常规认知的生物兵器,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开始蔓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境时刻!
嗡——!
判官撞在蒸汽管道上时,碰巧撞开的一个半嵌在舱壁的维修终端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屏幕上,一个进度条飞速跳动着,最终定格在100%!旁边弹出一个简洁的界面,一个熟悉的、线条简洁的卡通猫头鹰头像(歪着头,眨着一只眼)一闪而过,下方是一行飞速滚动的数据流和一行加粗的红色警告文字:
“鬼手破解数据库完成!目标代号:‘塞壬’。状态:激活。改造类型:‘血珊瑚-7’基因嵌合体(原型)。核心特征:表皮角质层强化(等效III级陶瓷插板),骨骼钛合金强化,神经反射强化,痛觉感知削弱…警告:存在未知能量核心反应…弱点分析:颈椎连接处(t3-t4)、能量核心(胸腔位置)…数据库来源:‘永生计划’子项目…”
信息如同闪电劈开黑暗!血珊瑚技术!基因嵌合体!钛合金骨骼!永生计划!所有碎片瞬间被串联!
判官眼中爆射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他死死盯着塞壬颈部那道流淌着深蓝色血液、暴露着金属光泽的伤口!颈椎连接处t3-t4!
“夜莺!”判官的声音在骨传导耳机中炸响,带着一种决绝的冷静,“目标颈部!t3-t4!能量核心!用‘穿甲箭’!只有一次机会!”
与此同时,他做出了一个让夜莺心脏骤停的决定!判官不退反进,拖着那条濒临崩溃的右臂,如同扑火的飞蛾,主动迎向步步紧逼的死亡化身——塞壬!
他要以身为饵,为夜莺创造那唯一一次绝杀的射击窗口!恶魔之翼已然张开,死斗的终章,在轮机舱的烈焰与风暴中轰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