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的余波仍在婚宴大厅里震荡，水晶吊灯最后的碎片如垂死的星辰簌簌坠落。
混乱是凌风最好的武器，趁烟雾与尖叫吞噬一切，他带着夜莺与鬼手如三道融入阴影的利箭，直扑二楼那扇被爆炸震得微微扭曲的厚实木门——通往“蝰蛇”首领秃鹫的私人领域。
门后并非卧室的奢华，而是冰冷金属构筑的堡垒核心。
夜莺的指尖在激光陷阱网中跳跃，鬼手在监控系统里植入虚假的平静影像。
当保险柜的合金门被夜莺无声撬开，里面的东西却让凌风瞳孔骤缩——赫然是秃鹫与本地几位高官勾结的详尽交易记录，而最底下压着的一份文件，封页上印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徽记：一只缠绕着荆棘的苍白眼球，下方一行小字——“暗网议会”。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仿佛还在颅骨深处嗡嗡作响，撕裂空气的冲击波将婚宴大厅最后一丝虚假的喜庆彻底碾碎。水晶吊灯化作一场昂贵的、致命的冰雹，裹挟着粉尘和呛人的硝烟味簌簌砸落。惊恐的尖叫、歇斯底里的哭喊、桌椅被撞翻的巨响、人体倒地的闷响……所有声音在瞬间达到顶峰，又在下一刻被混乱的嗡鸣吞没。灯光彻底熄灭，只有应急出口幽绿的指示牌在浓烟中投下鬼魅般的光影，勾勒出无数仓皇逃窜、互相践踏的扭曲身影。
混乱，是精心编织的帷幕，是最高效的通行证。
就在爆炸的冲击波尚未完全平息的刹那，三道身影已从藏身的廊柱阴影中激射而出。凌风一马当先，动作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模糊的残影，夜莺紧随其后，步伐轻盈如掠过水面的飞燕，鬼手则稍显笨拙但异常迅捷地跟上，三人如同被爆炸激流推动的黑色箭矢，精准地刺破弥漫的烟尘与混乱的人潮，目标直指宴会厅侧翼通往二楼的雕花楼梯。楼梯上方，那扇象征着秃鹫绝对权威的深色胡桃木大门，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门框边缘裂开细微的缝隙，虚掩着，像一张无声邀请的嘴。
楼梯上，两名被爆炸震得晕头转向的保镖刚扶住栏杆站稳，模糊的视线里捕捉到急速逼近的黑影。其中一人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腋下的枪套，喉咙里挤出一个不成调的喝问：“谁……”
“判官”两个字永远卡在了他的气管里。
凌风的身影没有丝毫停滞，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手臂如毒蛇般闪电探出。不是拳，不是掌，是两根坚逾钢铁的手指，精准无比地点在对方喉结下方寸许的致命凹陷处——天突穴。那保镖眼珠猛地凸出，所有的声音和力气瞬间被抽干，软软瘫倒。另一人惊骇欲绝，刚拔出手枪，一道纤细的黑影已如鬼魅般贴了上来。夜莺的手肘带着一股阴柔而沛然的寸劲，狠狠撞在他肋下。清晰的骨裂声被淹没在楼下的喧嚣中，保镖的身体弓成一只煮熟的虾，剧痛让他连惨叫都发不出，夜莺顺势拧住他的手腕反向一折，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手枪脱手，人已昏死过去。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流畅、冷酷，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鬼手越过倒地的保镖，扑到那扇厚实的木门前。他没有试图推门，而是迅速从战术背心的侧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仪器，前端探出几根细如发丝的金属探针，闪电般插入锁孔深处。仪器屏幕幽光闪烁，复杂的电子纹路滚动。“磁力锁芯，三重物理卡榫，还连着震动报警……秃鹫这老狐狸，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他低声咒骂，手指在微型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额角渗出汗珠。几秒钟后，仪器发出一声轻微的“嘀”声，屏幕转为绿色。“搞定！警报回路暂时短路了！”
“进！”凌风低喝，一把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门后的景象与楼下纸醉金迷的婚宴、甚至与想象中奢靡的卧室都截然不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昂贵雪茄、皮革和冰冷金属的奇特气味。宽敞的空间被打造成一个极尽奢华的巢穴，却又处处透着令人窒息的防御感。脚下是厚实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昂贵的红木办公桌、真皮沙发、陈列着古董和名酒的酒柜一应俱全。然而，房间的墙壁并非普通的石膏板，而是嵌入了大块哑光的合金板，天花板四角隐藏着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微型摄像头，闪烁着微不可查的红光。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深处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大保险柜。它通体由某种灰白色的合金铸造，表面光滑冰冷，没有任何可见的把手或锁孔，柜门中央镶嵌着一块深色的触控屏，屏幕下方是一排复杂的光学传感器，如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闯入者。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中。
“目标金库！夜莺！”凌风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保险柜。
夜莺早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保险柜，同时手腕一翻，指间多了一副极薄的、近乎透明的特殊材质手套。就在她距离保险柜还有三步之遥时，空气中陡然亮起数道纤细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红色光束！这些光束纵横交错，瞬息间在保险柜前方构成了一张立体、密集的死亡之网——激光切割网！空气被高温灼烧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夜莺的身形没有丝毫停顿，反而在极限冲刺中展现出了非人的柔韧与精准。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又像是最精密的仪器。一个匪夷所思的拧身，纤细的腰肢几乎对折，避开了横扫腰际的致命红线；紧接着足尖在地毯上一点，整个人凌空侧翻，发梢擦着一道竖切而过的光束掠过，带起几缕焦糊的青烟；落地时一个轻盈的滑步，身体贴着地面从两道交叉光束下方不足十厘米的空隙中滑穿而过！动作行云流水，惊险得让旁观者心脏骤停。她最终稳稳停在保险柜那冰冷的触控屏前，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监控！”凌风的目光扫向天花板角落。
“交给我！”鬼手早已扑到秃鹫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粗暴地将桌面上昂贵的玉石摆件扫开，露出下面嵌入的几块显示器。他迅速将随身携带的一个金属接口盒连接到主机隐蔽的USb端口上，十指在带来的平板电脑上化作一片模糊的虚影，屏幕上的代码瀑布般疯狂滚落。“这帮孙子用了军用级的动态加密协议……给我十秒！十秒！”他额头青筋微凸，汗水顺着鬓角流下。
夜莺凝视着保险柜的触控屏，屏幕亮起，要求输入密码和多重生物验证（指纹、虹膜、声纹）。她深吸一口气，将带着特殊手套的右手食指轻轻按在屏幕指定的指纹区域。手套的材质瞬间模拟出预先采集到的秃鹫指纹的细微纹路和生物电特征。同时，她左手从战术腰带中取出一枚小巧的仪器，外形类似单筒望远镜，对准了屏幕旁边的虹膜扫描器。仪器前端射出一道经过特殊调制的光束，精准地覆盖了扫描镜头。这是利用秃鹫留在私人酒杯上的唾液细胞临时克隆出的虹膜信息投影。
“声纹模拟启动。”夜莺低语，声音通过喉部一个微小的变声贴片发出，变得低沉、沙哑，与秃鹫的声线特征高度吻合，对着屏幕念出鬼手之前截获并破解的启动口令：“‘蝰蛇’盘踞，黄金永存。”
触控屏上的进度条飞速填满，伴随着一声轻微的、令人心安的“咔哒”解锁声。保险柜那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条缝隙。
就在这瞬间，楼下大厅的喧嚣中，猛地传来几声突兀而尖锐的枪响！紧接着是更加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奔跑声。
“妈的，秃鹫的贴身保镖反应过来了！在清场！”鬼手猛地抬头，脸色一变，手指在平板上的动作更快了，“监控画面我暂时覆盖了，但拖不了多久！楼下的人随时可能冲上来！”
凌风眼神一凛，身形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侧耳倾听楼梯方向的动静，手中的枪稳稳抬起，枪口在昏暗中泛着幽冷的光泽。“夜莺，快！鬼手，盯死楼下动静！”
保险柜内部的空间比想象中更大，分层结构。最上层整齐地码放着成捆的崭新美钞、欧元，以及几块沉甸甸的金砖，在应急灯的微光下反射着诱人而冰冷的光芒。中间一层则是一些密封的文件袋和几个小巧的移动硬盘。但夜莺的目光对这些耀眼财富视若无睹，她修长的手指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快速而稳定地翻动着那些文件袋。一个印有本地市政厅徽记的文件袋被抽出，里面赫然是秃鹫与几位关键官员（包括负责缉毒和边境安全的重量级人物）的详细交易记录——巨额现金流向、毒品运输路线图的官方“保护伞”批文复印件、甚至还有几份签署了真名的利益分配协议！触目惊心，足以掀起一场政治地震。
她迅速将这些文件塞入特制的防水防扫描文件袋。手指继续向下探去，在成堆的现金和金砖下方，触碰到一个质感异常坚硬冰冷的物体。她用力将它抽了出来。
那是一个扁平的、由某种深灰色合金铸造的盒子，没有任何标识，只在盒盖中央，蚀刻着一个极其诡异的徽记：一只巨大的、毫无生气的苍白眼球，瞳孔的位置是深不见底的黑洞，数条带着尖刺的荆棘藤蔓如同活物般紧紧缠绕着眼球，仿佛要将其勒碎，又像是从眼球中生长出来。徽记下方，一行细小的、仿佛用最精密的激光蚀刻上去的英文花体字，透着深入骨髓的冰冷与不祥：
“the darknet conclave” （暗网议会）。
就在夜莺的手指触碰到这个冰冷盒子的刹那，她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身体极其细微地僵了一下。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冰冷寒意瞬间攫住了她，仿佛尘封在记忆最黑暗角落的某个禁忌符号被强行唤醒。她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指尖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个印记……模糊的碎片，刺耳的尖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零星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现又瞬间消失，快得抓不住，只留下心悸的余波。
“找到了什么？”凌风的声音低沉而警觉地从门口传来，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夜莺那一瞬间的异常。
与此同时，鬼手猛地抬起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变调：“风哥！楼下枪声停了！脚步声！很多人！正冲楼梯上来！妈的，秃鹫那老王八肯定在别处还有监控后门！我们暴露了！”
“鬼手！”凌风低吼，枪口纹丝不动地指向门外走廊，“干扰弹！覆盖楼梯口！”
“明白！”鬼手飞快地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个圆筒状装置，用力拔掉保险销，看也不看就朝着门外楼梯方向狠狠掷了出去！
“夜莺，撤！”凌风的命令斩钉截铁。
夜莺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和那令人窒息的熟悉感，眼神瞬间恢复冰封般的锐利。她一把抓起那个装满保护伞证据的文件袋，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印有诡异眼球的冰冷合金盒子也塞进战术背包的最内层，动作快如闪电。保险柜里剩下的金山银海，在她眼中如同无物。
就在她拉上背包拉链转身的瞬间，门外楼梯方向传来数声惊怒交加的吼叫和急促的脚步声！
轰——！
鬼手投出的特种干扰弹猛烈炸开！没有火光，没有破片，只有一团瞬间膨胀、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色烟雾，伴随着极其刺耳、足以让人瞬间失去平衡和方向感的超高频噪音，如同无形的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楼梯口和二楼走廊！
浓稠如实质的黑暗和令人脑浆沸腾的噪音吞噬了一切。凌风一把抓住冲到身边的夜莺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鬼手则像受惊的兔子般窜到两人身边。
“这边！消防通道！”凌风的声音在刺耳的噪音中如同破冰的利刃，清晰无比。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原路，拉着夜莺，示意鬼手跟上，三人如同三道融入阴影的疾风，撞开房间另一侧伪装成书架的一道暗门，冲入一条弥漫着灰尘和霉味的狭窄应急通道。
沉重的脚步声、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盲目的扫射声被隔绝在身后那片翻涌的、隔绝视听的黑暗噪音之后。三人沿着陡峭的金属楼梯向下狂奔，脚步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应急通道下方，隐约传来消防车和警笛由远及近的尖啸，交织成一片混乱的网。
通道出口的微光就在下方。凌风率先冲出，锐利的目光扫过外面堆满杂物箱的后巷。没有埋伏。“安全！走！”
夜莺紧随其后冲出，冰冷的夜风拂面，却丝毫吹不散她心口那沉甸甸的寒意。战术背包紧贴着后背，里面那份保护伞的名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而那个冰冷的、缠绕荆棘的苍白眼球印记，更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它不仅仅是一个符号，它是一把钥匙，一把可能打开她竭力封存、沾满血腥与迷雾的过去的钥匙。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刺痛提醒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
鬼手最后一个踉跄着冲出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个车钥匙模样的装置按了一下。巷口阴影里，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厢式货车车灯无声地闪了两下。
“上车！快！”鬼手拉开车门。
凌风最后一个跳上车，目光如电，扫过夜莺异常苍白的侧脸，最后落在她紧紧护着的战术背包上。“拿到了？”
“嗯。”夜莺的声音有些发紧，她从背包外层抽出那个装有保护伞官员名单的文件袋递给凌风，“秃鹫和他们，证据确凿。”
凌风接过，入手沉甸甸的，是权力的重量，也是复仇的基石。他快速翻看了两眼，冰冷的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很好，名单上的名字，一个都跑不了。
“不止这些，”夜莺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她拉开背包内层，露出那个深灰色合金盒的一角，盒盖上那只缠绕荆棘的苍白眼球，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正冷冷地凝视着他们，“还有这个。在保险柜最底层。标记是……‘暗网议会’。”
“暗网议会？”鬼手一边猛踩油门，让货车咆哮着冲入夜色笼罩的街道，一边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脸上满是愕然，“那是什么玩意儿？听起来比秃鹫还邪乎？”
凌风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诡异的徽记上，眼神锐利得如同要将其洞穿。缠绕的荆棘，苍白的眼球……冰冷，死寂，却透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掌控感。这绝非普通的犯罪组织标识。它出现的层级，它被秃鹫如此隐秘地收藏，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秃鹫，盘踞金三角的毒枭，很可能也只是某个更庞大、更黑暗体系延伸出来的一条触须。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光影。夜莺紧紧抿着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盒盖，那个印记带来的心悸和碎片化的刺痛感并未消散。鬼手则是一脸凝重，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显然在脑中疯狂检索着任何与“暗网议会”相关的蛛丝马迹。
凌风缓缓抬起头，望向车窗外沉沉的、被城市灯火晕染的夜空，眼神深邃如寒潭。他小心地将那份保护伞名单收好，然后伸出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轻轻覆盖在那个印着诡异眼球的冰冷盒子上。
“鬼手，”凌风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用你所有的手段，挖！把这个‘暗网议会’，给我从地底最深处的阴影里，挖出来！”他手指下的金属盒子，冰冷坚硬，如同握着一块来自深渊的寒冰。缠绕荆棘的苍白眼球，在指缝间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