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枪!!”
话音未落,徐宁已是人马合一!
他这一枪乃是毕生功力所聚!更是他在这绝境之中护住那山上妻儿老小唯一的指望!
只见那“雪练”也似的枪杆猛地一抖,那杆钩镰枪竟是化作了一道金色的闪电!
其势如龙!其疾如风!然那枪尖却不取呼延灼上三路,而是猛地一沉!
“唰——!”一声刺耳的破空!那枪头之下的倒钩竟是贴着那谷地的尘土,如同那九幽之下探出的毒蛇獠牙,撕裂了空气,直奔呼延灼那战马的……前蹄马腿,狠狠钩了过去!
这便是那名震东京、专破天下马军的看家绝技——“金枪钩镰法”!昔日呼延灼那引以为傲的“连环马”大阵,便是在这神出鬼没的一钩之下马失前蹄,阵脚大乱,最终全军覆没!
徐宁相信,今日亦是一般无二!他仿佛已经看到,呼延灼自那翻倒的战马之上狼狈摔落的模样!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天下马军闻风丧胆的绝命一钩!那马背上的呼延灼竟是……不闪!不避!他那张刚毅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昔日“连环马”被破时的惊慌,反倒是露出了一丝冰冷的、近乎“嘲讽”的笑容!
“徐宁兄弟!你这绝技……”
“过时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锋利的钩镰枪尖已然狠狠剐蹭在了那战马的前腿之上!
徐宁心中一喜!“中——”
他那“了”字尚在喉中!预想中那马腿断折、鲜血迸射的场面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铛——!叮叮当当!”
一阵刺耳无比的金铁交鸣之声猛然炸响!徐宁只觉得自己那枪尖仿佛不是钩在了血肉之躯上,而是狠狠剐在了一块坚韧无比、又滑不留手的……熟牛皮之上!
那股子滑不留手的触感,让他那志在必得的千钧之力竟是尽数偏斜了出去!根本无处着力!
“这……这不可能!”徐宁大骇!他定睛一看,只一瞬间便如坠冰窖!只见那呼延灼的战马,那本该最为脆弱的小腿、马腹之处,竟是尽数被一种闻所未闻的、黑漆漆的“特制软甲”牢牢缚住!
“防钩软甲!!”他亦是识货之人!只一眼便看出了那正是他“钩镰枪”的克星!
“武松……!!”在这一刻,徐宁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那二龙山的武松……他非但算准了宋江的“嫁祸”之计!算准了自己这“金枪手”徐宁!甚至……甚至连自己那引以为傲的“钩镰枪法”都早已未雨绸缪,打造出了这专门的“破解神物”?!
他输了。在这尚未真正交手之前,便已输得一败涂地!
“徐宁兄弟!该吃我一鞭了!!”
呼延灼岂会容他在这阵前发愣?!
一声爆喝如同平地惊雷!
呼延灼不再防守,那压抑了许久之后的滔天战意轰然爆发!他手中那两条水磨八棱钢鞭势大力沉,灌注了那“连环马”被破的旧恨,与那“神甲”护体的万丈豪情!
“呼——!”双鞭齐出!如同两条翻江倒海的黑龙,带着那撕裂空气的千钧之力,朝着那早已心神大骇的徐宁当头猛砸过去!
“铛!铛!铛!”徐宁见绝技被破,心已然乱了!他那引以为傲的“金枪法”在这大开大合、势不可挡的双鞭之下,竟是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他早已心慌意乱,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半分禁军教头的威风?只能拼尽了全力挥舞着那杆钩镰枪,狼狈不堪地左右格挡!
“铛!铛!铛!”枪鞭相交,火星四溅!呼延灼是越战越勇!而徐宁却是越战越惊!他只觉得呼延灼那双鞭一鞭重过一鞭!一鞭快过一鞭!
那股子排山倒海般的巨力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早已是鲜血淋漓!他只有招架之功,全无半分还手之力!
转眼四十余合已过!徐宁早已汗流浃背,气喘如牛,枪法更是散乱不堪!
呼延灼久战不下,心中亦是暗暗钦佩。
“这徐宁不愧是金枪班教师!纵是心神已乱,竟也能在洒家这双鞭之下撑过四十余合!当真是条汉子!”他既已动了那“惺惺相惜”之心,便也不愿再多做纠缠。
“徐宁兄弟!分个胜负吧!”
呼延灼觑得一个破绽!只见那徐宁慌乱之中一记格挡,枪杆露出了半分空门!
“便是此时!”呼延灼爆喝一声!他猛地将左手钢鞭虚晃一招,逼得徐宁侧身去挡!他那右手的铁鞭却是灌注了十成十的力道,不取他项上人头,亦不伤他胸前要害,而是化作一道乌光,“呼——”的一声!狠狠正中那徐宁来不及收回的……钩镰枪枪杆!
“嗡——!!”一声巨响震得徐宁耳膜欲裂!他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无可匹敌的巨力自那枪杆之上疯狂袭来!
“啊——!”徐宁惨叫一声,那双早已震得麻木的虎口轰然崩裂!鲜血狂喷而出!他那杆祖传的钩镰枪再也拿捏不住!
“当啷——!”一声清脆的哀鸣,那杆金枪竟是脱手飞出,远远插在了那谷地的泥土之中!
“我的……我的枪……”徐宁当场呆若木鸡!他骇得魂飞魄散!他知道自己败了!他想也不想,本能地猛地一拽马缰,拨转马头便要败下阵来!他已然闭上了双眼,只待那呼延灼的追魂夺命鞭将他砸落马下!
然而……那致命的一击却迟迟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豪迈而又充满了“痛惜”的……纵声大笑!
“哈哈哈哈——!”呼延灼勒马立于那谷口,手持双鞭,威风凛凛,却是并不追击!
“徐宁教师!”他那洪亮的声音在谷中回荡,“武艺当真超群!呼延灼佩服!”
徐宁勒住马,僵在了原地。他缓缓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本该取他性命的“敌人”。
只见那呼延灼猛地收住了笑容,那双虎目之中是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与那痛心疾首的惋惜!
“只可惜……”
“奈何从贼?!”
这四个字如同四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了徐宁的胸膛之上!
“我呼延灼,”呼延灼的声音冰冷却又掷地有声,“念你我同为东京禁军教头,袍泽一场!”
“今日不伤你性命!”
“你!自去吧!”
呼延灼说罢,再也不看他那张早已血色全无的脸。他猛地调转马头,双鞭朝着那早已吓傻了的数十车粮草重重一指!
“儿郎们!”
“将那宋江‘及时雨’‘借’来的军粮尽数带回山寨!”
“得胜回山——!!”
“吼——!”三千“二龙山铁骑”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他们卷起那数十车沉甸甸的粮草,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绕过了那失魂落魄的徐宁,得胜而归!
谷地之中寒风呼啸。只留下“金枪手”徐宁,和他那早已跪地投降的数百残兵,呆立在那空空如也的……血色黄昏里。
“奈何从贼……”
“奈何……从贼……”
呼延灼那最后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耳边疯狂地回荡!他猛地回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被宋江、吴用一步步诱入陷阱,盗甲下药……他想起了自己那被当作人质的妻儿……他又看了看那杆孤零零地插在远处泥土中,仿佛在嘲笑他一般的……钩镰枪!
“噗——!”一口逆血猛地从徐宁口中喷涌而出!
“我……我徐宁……”一时间,羞愤、屈辱、悔恨、怨毒……百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他败了。
败得心服口服。败得体无完肤!
“唉……”良久,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叹息。他缓缓地拨转马头,甚至都忘了去拾起那杆祖传的“金枪”。领着那同样是垂头丧气的数百残兵,灰溜溜地如同一条丧家之犬,朝着那他早已恨之入骨的……梁山泊,缓缓返回而去。
正是:金枪有恨空折戟,铁甲无情破钩镰。可怜禁军名教头,忍辱含垢归水泊。
欲知那二龙山得了这批“不义之粮”,又将如何开仓放粮,收揽民心?
那败归梁山的徐宁,又将如何面对宋江的雷霆之怒?
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