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沼泽地狱之中,箭雨甫歇,血腥气混着淤泥的恶臭,直冲天灵盖。
那高俅高太尉,躲在亲兵的盾阵之下,早已是吓得三魂渺渺,七魄荡荡。
他听着那箭雨停歇,稍稍探出头来,放眼望去,那四万大军,此刻已然是……全军覆没!
满目,尽是插满羽箭的尸首!满耳,尽是那陷在泥中、尚未死绝的士卒,发出的凄厉哀嚎!
“太尉爷……太尉爷救我……”
“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拉兄弟一把!拉我出去……”
那无数的求救声,如同地狱里的冤魂之手,朝着高俅的帅旗方向抓来。
然而,高俅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丘八”的死活?他那张涂满脂粉的脸上,只剩下了无尽的恐惧!他知道,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走!快走!”他用那尖利到变调的嗓音,嘶吼着,“护驾!护驾!!”
那数十名拼死护卫在他身边的亲信亲兵,亦是亡魂大冒。
他们架起那早已瘫软如泥的高俅,也顾不得什么太尉威仪,连拖带拽,朝着那芦苇荡的边缘,一处先前探查过的、水浅泥薄的滩涂,狼狈地跋涉而去!
“太尉爷!莫要抛下我等啊!”
“高太尉!你这天杀的奸贼!你不得好死!”
高俅不顾身后那绝望的咒骂与哀嚎,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他那顶紫金帅盔,早已在慌乱中掉入泥潭;那身华丽的锦袍,亦是被撕扯得如同乞丐。
也不知是那亲兵拼死断后,还是那二龙山贼寇,根本不屑于追杀他这残兵败将。
高俅一行人,竟真的,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那片死亡沼泽!
一上岸,高俅便“噗通”一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那离了水的死鱼。
“走!回京……不!去……去童贯那里!”他猛地一个激灵,想起了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对!童贯!童贯那老阉宦,还有五万京畿禁军!去投他!”他深知,此番五万大军尽丧,若独自回京,官家震怒之下,他高俅,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为今之计,只有先借童贯之力,暂避风头,再图后续,如何脱罪自保!
“快!收拢残兵!快走!”高俅嘶吼着,在亲兵的搀扶下,换上了一匹夺来的劣马。他一路丢盔弃甲,不敢有片刻停留。行了十数里,也只收拢到了数百名同样是侥幸逃生的零星溃兵。
这一群丧家之犬,再也不敢回头看那片地狱一眼,只顾着,朝着那百里之外、童贯的京畿禁军大营方向,仓皇奔逃而去!
……
高地之上,武松那冰冷的目光,早已锁定在了那股狼狈逃窜的“烟尘”之上。
“主公!”时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高俅老贼,已率数百残兵,从西侧滩涂逃了。是否命呼延灼将军,率铁骑追击?”
“不必了。”武松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看着那远去的逃兵,声音没有半分波澜。
“高俅,已是丧家之犬,不足为虑。他这颗人头,留着,远比死了用处更大。”
“再者,”他看了一眼那片泥泞不堪的沼泽,“此地,不利于我铁骑追击。穷寇莫追,免得中了那老贼的奸计。”
武松缓缓转过身,不再看那逃兵的方向。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片……广袤的、哀嚎遍野的“坟场”之上。
“眼下,当务之急,是这片战场。”
“传我将令!”那洪亮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呻吟与哭嚎,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二龙山士卒的耳中!
“花和尚,鲁智深!”
“洒家在!”鲁智深提着那尚在滴血的禅杖,大步出列。
“命你,亲率步军一万,即刻,打捞沼泽!”
“凡,我二龙山战死的兄弟,收敛尸骨,登记在册,务必妥善安葬!其家小,按三倍抚恤!”
“至于那官军的尸首,”武松的声音,不带半分感情,“寻一处高地,集中掩埋!务必深埋,以防瘟疫!”
“青面兽,杨志!”
“末将在!”
“命你,亲率医营,并所有辅兵,携带汤药、绷带!”
“救治伤员!”武松顿了顿,那双虎目,扫过那些在泥潭之中、哀嚎不止的官军俘虏,沉声道:“无论是咱们的兄弟,还是……那些个被俘的官军,但凡,还有一口气的,都给洒家,拉上来!治!”
“我二龙山,不能让活着的人,在泥潭里泡着等死!”
“是!”杨志重重抱拳。他知道,主公此举,非是妇人之仁,乃是真正的“王者胸怀”!
……
这场血腥的“清扫”,一直持续到了黄昏时分。夕阳,将那沼泽染成了一片诡异的暗红。
一名负责统计的文书,捧着那厚厚的、浸满了血污和泥水的账簿,颤巍巍地,来到了武松的面前。
“启……启禀主公,战场已清理完毕。”
“说。”
“此……此战,我军……大获全胜!那高俅四万大军,已然全军覆没!”
“我军,斩杀、射杀官军,共计一万一千三百余人;另有那逃散、失踪者,不计其数……”
“至于那……至于那……”那文书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至于那,放下兵器,跪地请降,被我等……从泥潭之中,打捞上来的官军降卒……”
“共计……一万九千七百余人!”
“近两万人……”饶是武松,听闻这个数字,亦是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他走下高地,走到了那片黑压压、跪满了滩涂的俘虏面前。
那近两万名降卒,一个个浑身裹满了黑泥,冻得瑟瑟发抖。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魔神一般的男人,眼中尽是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武松沉默地看着他们。
许久,他缓缓开口,那声音平静,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我将令!”
“第一!”
“全军,不得虐待降卒!违令者,斩!”
“第二!”
“速调拨粟米,熬煮热粥!再送去姜汤!务必让每一个降卒,都喝上一碗热的,驱寒保命!”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群俘虏。
“先稳住他们的心。”
“至于,后续如何收编,如何处置……”
“明日,再议!”
正是:高太尉侥幸逃性命,武行者仁义收残兵。沼泽一战乾坤定,龙山根基自此成。
欲知武松,将如何处置这近两万降卒?那逃出生天的高俅,又将如何反应?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