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若,你来说。若有人不服,只管拉出去打!”萧林海沉声道。
沈知若将自己准备好的账目大致翻了几页,不急不徐的开口:“府中采买的阮管氏,是哪一位?”
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头压得很低,从第二排人群中走上前。
“回......回少夫人,是老奴。”
沈知若抬眼看向她,神色自若。“阮管事在府中多年,采买做了十五年,却贪了侯府素日买菜银子长达十三年之久。
不知阮管事还能否将银子尽数还回?”
她语气平淡、冷静,听进耳中,却如同惊雷。
因侯爷坐镇,无人敢喧哗,但每个人都大为震惊。
阮管事扑通跪了下去,一脸无辜。“少夫人,您不能冤枉老奴啊!
老奴在府中多年,一直勤勤恳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沈知若没指望她认账。只是这种拒不承认、一脸无辜,着实令人作呕。
她将自己的记录展开,一一念着。
“一百斤青菜,大概应是四千文左右,之前的报账并无问题,直到你接手第三年,菜价翻了一倍。
那时我虽小不记事,但这两日我问过很多人也查过书籍,十三前年,并无灾荒,菜价不可能涨成这般。唯一解释,就是你谎报菜价,从中捞了一笔。”
阮管事没料到,沈知若竟连菜价都知晓。
“还有刘管事,近五年来,时常将侯府药材卖给药铺,我可有说错?”
被点名的刘管事身子一僵,双腿发软。
沈知若没理会众人惊愕的神情,更没理会那些手上不干净的人是何等狼狈,她继续一一指出问题。
“每年的物价不同,可以理解,但上下不可能差五成之多。
阮姨娘。”她突然叫到阮氏。“能否为我解惑,每年给府中仆从做新衣的银子,为何比市价高出三成?
还有,侯府共有十二处旺铺,七年不涨一文租金,阮姨娘还真是大善人。”
再傻的人也听出门道。
“六处庄子收成,除侯府自己食用,其余粮食都送到各家米行,竟也是五年不见涨收。若我未记错,米价三年前就涨了。”
阮氏勃然变色。虽然沈知若说得都对,但她不能承认。且不说贪的银子一部分给了娘家,一部分已经挥霍,单说她还想要复宠,怎能让侯爷知道真相。
他的两个儿子也难以置信的看向她。
“少夫人这是何意?为何要往妾身身上泼脏水?
妾身为了侯府起早贪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么一大家子,就算妾身有做得不周到之处,也不是你冤枉我的理由。”
她眼中闪烁着湿润光芒,借着以帕子拭泪,偷偷观察萧林海。
沈知若神色依旧未变,甚至带着两分松弛。“若无证据,我断不会在此。”
她看向莺儿吩咐道:“将人带进来。”
莺儿带了四个人进来,有药铺掌柜,有为侯府专门送菜之人,还有布行掌柜、米行掌柜。
众人见此,已信了八九分。
阮氏面色巨变。
“阮姨娘应知,锦绣阁是我的铺子。锦绣阁的料子,我都不敢卖这般贵,不知府中做事的仆从,穿的都是什么绫罗绸缎?”
她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脊背笔直,视线扫过满屋人。“你们贪了多少,拿回多少。至于是一个人贪的,还是两个人一起贪的,自己去算,我只要结果。
银子收不回,只一个下场——报官。无论是谁。”
人证物证俱在,他们无从抵赖。
“从今往后,大厨房由许妈妈接手。厨房有任何差池,我只同你说话。”
许妈妈不敢相信,这么好的差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沈知若没有催促,许妈妈身边人用手肘碰了碰她。“快谢少夫人。”
许妈妈掐了自己一把,忙向沈知若谢恩。没想到自己会被少夫人重用,明明她们都不曾说过话,自己更没有机会在她面前露脸。
沈知若微微颔首。
“以后厨房一切采买,日常吃食与下厨用具,皆由许妈妈的女儿巧玲负责。
你们是母女,且是家生子,配合起来,会更有默契。”
许妈妈更懵了。“少夫人,巧玲怕是做不来。她还小......”
沈知若抬手打断她的话。“巧玲很好,心细且忠心。初担大任难免生疏,但一心为主更难得。
我身边的杜妈妈,跟在我母亲身边多年,对府中采买甚是熟悉,先辛苦她教巧玲一段时日。巧玲用心学着便是。”
巧玲赶忙上前谢恩。
“以后府中所有布匹,皆由我亲自定。布匹全部出自锦绣阁,均按锦绣阁入货价交易,不会让府中浪费一文。
若有人信不过,可自行去锦绣阁打听。
府中有府医,每月多拿出五两银子给他,药材采买与看管,皆由他负责。
至于其他,例如各院添置新物件或是修葺,差人报给管家即可。”
萧荣轩想说不必,按市价即可。见萧林海投去赞许目光,又将话咽下。
“吃穿解决,下一项便是用。
以后府中各位主子所需,无论是文房四宝、还是胭脂水粉,皆从自己月例银子中出。”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微变。
“府中除父亲与世子,其他三位公子暂无官职加身,每人月银定在五十两。三位小姐亦是。相信大家够日常开支。
三位姨娘月银定在一百两,我负责管家,亦是一百两。母亲是二百两。”
众人神色各异。几位姑娘没有意见。她们每月只买些胭脂水粉和话本子。若有喜欢的头面,攒两个月便是。
但三位公子不同,尤其是二公子萧荣辰与四公子萧荣方。从前阮氏溺爱他们,与些狐朋狗友吃饭,大多是他们结账。五十两,还不够一顿饭钱。
“父亲用多少银子请自便,荣轩与我一样。
“大嫂,我觉得不公。五十两根本不够用。”萧荣辰站起来反驳。
沈知若与他对视,神色淡淡。“三弟想要多少够花?
父亲与世子每年俸禄加在一起不过万两,刚刚按着我说的月银,全家花销已经超出万两。再算上满府伺候的人,加上杂七杂八,入不敷出这几字,三弟并不陌生吧?”
萧荣辰仍不服气。“侯府还有许多进项,难道都不算吗?”
“所以呢?三弟是想坐吃山空?”沈知若神色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