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乌云低垂,空气闷热潮湿,显然一场大雨将至。
莲花楼确实不怎么避风,李莲花略一思忖,便做了决定。
“这不远处就是玉城,前面有个客栈,我们就去住一晚吧。”李莲花冲着萧秋水眨眨眼。
萧秋水正蹲着逗狐狸精,闻言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的,一把抱起摇着尾巴的狗,冲着李莲花笑道:“好!都听花花的!” 那模样,活像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出游许可,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开心。
到了客栈门口,李莲花上前敲了敲门,敲了许久,一个店小二打开门,手里端着个燃烧的火盆。
“客官见谅”店小二冲着二人笑,“咱们这儿有个规矩,想要住店得跨一跨驱邪的火盆。”
“驱邪?”李莲花和萧秋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玩味。
李莲花是觉得有趣,萧秋水则是单纯觉得这规矩新奇。
店小二啊了一声:“几位客官有所不知,这附近呢有处古战场,不少士兵曝尸荒野,所以啊,这时不时总传出点让人疑神疑鬼的事来,恰巧今儿又是中元节,掌柜的特意准备了火盆大家跨一跨驱驱邪气。”
店小二把火盆放到地下,笑着说:“有劳。”
李莲花点点头,神色自若的率先跨过火盆。
跨过去的同时店小二就会喊一声:“岁岁平安!”
萧秋水见状,赶紧抱着狐狸精,也小心翼翼地、动作略显笨拙地跨过火盆,嘴里还学着店小二的话念叨着:“岁岁平安!” 跨过去后,他还不忘冲李莲花露出一个“我做得对吧”的求表扬表情。
李莲花被他逗得嘴角微弯,轻轻“嗯”了一声。
进了门后萧秋水就把狐狸精放了下来,屁颠屁颠的走向李莲花。
李莲花笑着伸出手和萧秋水十指相扣,等把衣物都放进了厢房,又走了下去。
李莲花和萧秋水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点了两个招牌菜,吃着店家送的西瓜。
萧秋水一边啃西瓜,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对客栈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
“轰隆隆——”
只听一声雷声响起,外面风雨大作,客栈的窗户都被吹得动了动,门也被吹开。
小二连忙安抚客人跑上前去把门关上。
“你说这,每晚都下雨,满地死人骨,这鬼地方真晦气。”
接着又一声雷声响起,风吹开了所有的窗户,放在窗边的坛子被打开的窗户碰倒摔碎在地下,一张张告示被吹到桌上和地上。
“小二快把这晦气的东西拿走。”
“客官这话可说不得,画像上这位姑娘,是山后玉城城主的妹妹玉秋霜,不知是何原因离家出走,这才张贴告示寻人的嘛。”说着忌惮的看了一眼楼上“这眼下店里住的都是玉城来寻二小姐的人。”
李莲花听完拿起一张告示和萧秋水一起看,萧秋水凑得很近,脑袋几乎要和李莲花挨在一起,看得十分认真,眉头微微蹙起,小声说:“花花,这姑娘是离家出走了吗?她家里人一定很着急。” 他的同情心总是来得特别直接。
就在此时客栈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堂中众人都向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站着个头戴维帽的女子,一袭白纱遮身,却偏偏露出了一张脸,脸上还有一块红色印记。
客栈的人吓到大叫,“鬼啊!”
“你喊谁是鬼?”女子还凌空抽了一鞭子。
所有人被吓的看着她都不敢动了,有人小声的说:“画上的玉秋霜!”
李莲花淡定地喝了口茶,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戏。
萧秋水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李莲花身边缩了缩,抱紧了李莲花的手臂,但又忍不住好奇,从李莲花肩膀后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又兴奋地打量着那女子,小声对李莲花耳语:“花花,她……她好像很凶的样子,但看起来不像鬼啊……”
李莲花感受到他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和温热的体温,侧头低声道:“嗯,是人,先看看。”
玉秋霜慌乱的看了看周围人,“看什么看,都不许看!”连忙拉下两边的白纱。
楼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原来是玉城的护卫听到了声音连忙跑了下来,为首的人无奈的说“二小姐,您这是去哪了啊,可让我们好找。”
“你们漫山遍野的贴着告示,”说着又挥了挥鞭“可是想挨鞭子?”
“是……是夫人找了二小姐好几日找不见这才让咱们贴告示的。”
玉秋霜想了想抬眼:“是阿姐让你们来的?”
“额,夫人去了山南,要过几日才回,是云娇姑娘带咱们来寻二小姐的,她正在二楼。”
玉秋霜抬头看了看二楼,“嗯”了一声便抬脚往二楼走。
“二小姐,二小姐,二小姐,唉。”为首的人喊了几声无奈一群人又跟着上了楼。
店小二见人都上去了才起身去把门上。
楼上隐隐约约传来玉秋霜的声音。
萧秋水这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但依旧紧挨着李莲花,小声说:“花花,这地方感觉怪怪的……我们真的要住这里吗?” 他眼神里带着点依赖和寻求确认的意味。
李莲花拍了拍他依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语气平静:“风雨这么大,将就一晚。有我在,怕什么。”
这句“有我在”仿佛有魔力,萧秋水立刻安心了,用力点头:“嗯!不怕!我跟花花在一起!” 他重新坐直身体,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天塌下来有花花顶着”的盲目信任和傻气的笑容,开始专心对付桌上刚刚送上来的招牌菜。
没过多久楼上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估计就是云娇了,冲着小二道:“小二,浴房的热水备好了吗?”
“好了姑娘,这边就是。”小二连忙指路。
云娇回头冲着侍卫说:“秋霜我已经安抚好了,明早便可以回玉城了。”
“辛苦云姑娘了。”侍卫拱手。
云娇点点头便朝着浴房走去。
“云姑娘和咱们二小姐亲如姐妹,有她在,总算能给夫人交差了。”说完拍了拍旁边侍卫的肩“上去吧。”
李莲花看着这一幕,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萧秋水正埋头跟一块红烧肉较劲,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只囤食的仓鼠。
他见李莲花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含糊不清地问:“花花,你在看什么呀?那个云姑娘有什么不对劲吗?”
李莲花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故意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语气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亲如姐妹的关系,在这种鬼地方,显得格外……有趣。” 他特意在“鬼地方”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萧秋水被他这语气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凑近李莲花,小声说:“花花你别吓我……这、这里不会真有鬼吧?” 他嘴上说着不怕,但抓着筷子的手明显紧了些。
李莲花看他这副又怂又好奇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依旧一本正经:“中元节,古战场,风雨交加……你说呢?”
就在这时——
“轰隆!”一声炸雷,客栈大门猛地被狂风再次吹开!冷风裹挟着雨点灌了进来,吹得灯火摇曳不定。
“啊!窗、窗外有影子!”有人突然站起来,指着窗户惊恐大叫。
背对着窗户的人吓到连忙站了起来,有的人把头埋在桌子上双手作揖。
“有鬼,有鬼,有鬼!”
窗外,借着闪电的光芒,确实有模糊的黑影急速飘过,伴随着风声,如同鬼魅低语。
店小二战战兢兢地想去关门,刚把门上,一回头,借着昏暗的灯光,赫然看到地上出现了一串湿漉漉的、暗红色的脚印!
“血!是血!”店小二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指着地面。
李莲花见状,眉头微蹙,立刻站了起来,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串脚印。
萧秋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嘴里的肉都忘了嚼。
他“噌”地一下站起身,几乎是本能地迅速挪到李莲花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探出半个脑袋,声音都发颤了:“花、花花!血脚印!真……真有鬼啊!”
李莲花感觉到身后传来的轻微颤抖,无奈地侧头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语气带着点安抚,又带着点调侃:“别自己吓自己,鬼走路……未必需要留脚印。”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鬼大概也不喜欢这么湿漉漉的天气。”
萧秋水眨了眨眼,似乎觉得花花说得有道理,紧张的情绪稍微缓解了一点,但手还是没松开,小声嘟囔:“可是……可是看着好吓人……”
脚印一直从门口蜿蜒延伸至楼上,这时,狐狸精也对着楼梯方向,压低身体,发出警惕的呜呜声,毛发都有些炸起。
李莲花还在凝神思考这血脚印的蹊跷,浴房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只见云娇衣衫略显凌乱地跑了出来,花容失色地指着楼上,声音尖锐:“啊!上面!上面有血!好多血!”
她这一喊,客栈内本就紧绷的神经彻底崩溃,尖叫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萧秋水被这接连的惊吓搞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把李莲花的胳膊抱得更紧了,几乎整个人都要贴上去,嘴里喃喃道:“花花……我们、我们回房吧?这里太吓人了……”
李莲花任由他抱着,目光却紧紧追随着那串血脚印和惊慌失措的云娇,脑中飞速运转。
他感觉到萧秋水温热的体温和微微的颤抖,心中既觉得好笑,又泛起一丝莫名的柔软。
他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道:“好,先回房。不过……这出戏,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冷静,与周围的恐慌形成了鲜明对比。
萧秋水看着他镇定的侧脸,莫名地就觉得安心了不少,虽然还是怕,但至少……有花花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