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临死前」把档案往怀里一揣,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离开,皮鞋底碾过地面发出重重的声响。
「玫瑰晚宴」则慢条斯理地将物品归拢整齐,踩着高跟鞋,步频均匀地走向电梯,背影优雅得像在t台走秀。
鼻青脸肿的「数学是我爹」抱着那份被嫌弃的薄档案,肩膀一抽一抽地躲进消防通道。
「全村滴希望」紧紧攥着抢来的档案袋,警惕地扫了圈四周,找了个靠窗的角落,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封口。
闻弦歌没急着走。她回到分配的工位前,将厚厚一叠资料在桌面上铺开。资料确实详实:林晚的班级名册、家庭住址,甚至连小学到高中的成绩单都按年份码齐了;溶洞探险前的申请书字迹工整,事后感想《地下世界的奇迹》写得生动,字里行间满是对未知的好奇与热爱,连岩壁上滴落的水珠都写得有画面感。
但细心如她,很快发现了几处不自然的空白。尤其是最近一周的时间线,有两段明显的断裂。
正对着日历标记这些空白时段时,旁边传来怯生生的声音。
“海风姐姐……”「糖果超甜」悄咪咪的凑了过来,“那个……能不能借我看看你的材料?我的实在太少了,翻来覆去就两页纸,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准备采访……”
让她意外的是,闻弦歌几乎没犹豫:“可以。”
「糖果超甜」刚要笑出声,闻弦歌就平静地补充:“作为交换,我也要看你那份。”
“好好好!”她忙不迭地把自己的档案袋拿过来,塞进闻弦歌手里。
闻弦歌快速翻阅「糖果超甜」的资料。采访对象是“钱小乐”,资料确实简陋,只有基本信息和半页溶洞感想。但在钱小乐的周行程表里,一行字猛地跳进眼里:
【上周日】下午:家中举办生日派对,参与者:林晚、赵猛、苏哲……
这个时间点,恰好撞上林晚资料里那段空白!林晚自己的记录里,上周日下午是一片干净的白纸。
“钱小乐很爱热闹?”闻弦歌状似随意地问了句,指尖在日历上轻轻点了点。
“好像是的!”「糖果超甜」一边飞快抄录林晚的探险笔记,一边回话,“看她行程每天都安排的满满的,隔三差五就组局。”
闻弦歌不动声色地将这个信息记在笔记本上,把档案递回去:“谢谢,帮上忙了。”
她愈发确定:每个人的资料都是拼图的一角,缺失的部分,或许正是解开谜题的关键。要做出像样的报道,必须把这些碎片拼起来。
整理好新得的信息,闻弦歌的目光投向消防通道的方向。她拿起自己的厚档案,走向那个还在低声啜泣的角落。
「数学是我爹」蜷缩在楼梯台阶上,眼镜歪在一边,脸上的红肿清晰可见,那份薄档案被他死死抱在怀里,只被雨淋湿的小兽。
“要交换资料吗?”闻弦歌在他面前站定,声音平静,“我的很全,你可以随便看。”
「数学是我爹」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几乎是抢过闻弦歌递来的厚档案,同时把自己的薄档案塞过去:“谢……谢谢……”他哽咽着翻开厚档案,手指划过纸面时,连带着肩膀都在颤,像久旱逢雨的庄稼。
闻弦歌快速翻他的资料。采访对象是“孙雨”,资料同样单薄,但两行记录抓住了她的注意力:孙雨在溶洞探险后请了三天病假,诊断写着“重度感冒”。而这三天,正好与林晚资料里另一段空白重叠;孙雨曾看到苏哲和钱小乐吃同一个冰淇淋。
她默默记下,将档案还回去时,「数学是我爹」正奋笔疾书,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
“小姑娘倒是挺会钻空子。”一个笑眯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衲只用飘柔」踱了过来,语气慢悠悠的,带着点长辈指点晚辈的派头:“听说你在收集所有人的资料?”他往工位旁一站,双手背在身后,“贪多嚼不烂啊小姑娘。不如我帮你分析分析,免得走弯路。”
闻弦歌瞥了眼他空空的双手,心里门儿清,这是想空手套白狼。
“不必了。”她收起已经被「数学是我爹」抄过重点的档案,起身就要走。
“哎,年轻人。”「老衲只用飘柔」的声音沉了下来,味道更冲,“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听我一句劝:把时间耗在钻营资料上,走不远的。做新闻靠的是这里,”他指了指太阳穴,一脸过来人的高深,“是阅历和人脉!你把资料给我,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漏的关键。自己瞎琢磨?纯粹是浪费时间!”
他挺着肚子,语气里的优越感快溢出来了,仿佛闻弦歌不领情就是不识抬举。
闻弦歌脚步一顿,侧头看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您的阅历和人脉,就是空着手来向竞争对手‘借’资料?”
「老衲只用飘柔」被噎住,然后恼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指点……”
“您的指点留着自己用吧。”闻弦歌懒得再听,转身就走,留下他僵在原地,脸上的褶子都气拧了。
「全村滴希望」笑着凑过来,直接伸手揽住「老衲只用飘柔」的脖子:“理她们干啥,她们能懂啥?我这资料齐全,咱们合作,肯定比她们强!”
「老衲只用飘柔」重重哼了一声,和「全村滴希望」凑在一块儿嘀咕。
闻弦歌用眼角余光瞥见两人交头接耳,目光却时不时往她这里瞟。心头一凛,这俩人一个伪善一个蛮横,凑在一起怕是要出幺蛾子。
她当机立断,迅速将所有资料归拢,连同笔记本一起塞进随身的大托特包,拉链“唰”地拉到底,起身就走。
这一走,立刻引起连锁反应。
一直悄悄瞟着这边的「糖果超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抄满笔记的本子和档案往怀里抱,无视被撞翻椅子,几乎是跳着跟了出来。缩在角落的「数学是我爹」反应更快,抱着刚抄厚的资料,头埋得低低的,贴着墙根“嗖”地窜出去,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老衲只用飘柔」和「全村滴希望」显然没料到这出,等反应过来时,办公室里握着“厚资料”的人早没影了。
“操!”「全村滴希望」低骂一声,一脚踹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老衲只用飘柔」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嘴角的假笑绷成直线,哪还有半分专家模样。
闻弦歌快步走出报社大楼,初夏午后的阳光带着灼意,晃得人眼生疼。她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进后座,皮革座椅被晒得有些烫。
“师傅,去翠湖苑小区。”她报出林晚资料上的家庭住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档案袋边缘。
车子汇入主干道的车流,闻弦歌稍稍松了口气,从包里抽出那张工作报告单。纸是报社常用的普通打印纸,边缘锋利的有些割手,上面列着七个问题,看起来都是标准的采访内容:
1. 林晚在探险过程中最珍视的随身物品是什么?
2. 林晚最喜欢的那件白色连衣裙现在在哪里?
3. 探险时林晚一直想联系的人是谁?
4. 林晚在溶洞中发现的独特钟乳石样本现在在何处?
5. 林晚探险时佩戴的那块具有纪念意义的手表怎么了?
6. 林晚在溶洞中声称听到的奇怪声音具体是什么?
7. 林晚拍摄的那张被认为最具有代表性的溶洞照片现在在哪里?
问题本身平平无奇,可这里是诡异副本世界。闻弦歌盯着纸面,总觉得这些问句各个背后都有坑。
把单子折好塞回袋中,闻弦歌决定先从外围探探底。身体微微前倾,用闲聊的语气问司机:“师傅,您听说最近清河大学那帮学生,在城郊发现新溶洞的事了吗?报社说这是个大新闻呢。”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后脑勺堆着些汗湿的碎发。他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眉头皱起来,困惑是藏不住的:“新溶洞?没听说啊。我在清河开了十几年车,天天一启动就打开收音机,没听说有这样的新闻啊。”
他顿了顿,又偏头看了眼路牌,“姑娘,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闻弦歌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个笑:“可能吧,听同事随口提的,没记清。”说完便靠回座椅,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没再说话。
档案里写得有模有样的“溶洞探险”,在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眼里,竟成了子虚乌有。这副本的水,还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