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裹着沙粒，打在雪狼的皮毛上簌簌作响。凌辰勒住缰绳，望着前方被黄沙半掩的城郭，城墙砖缝里钻出的枯草根上，还缠着半片褪色的旗帜，上面绣着的“云”字已被风沙磨得只剩轮廓。
“这就是云漠城？”苏晴将脸埋进雪狼的鬃毛里，背篓里的守脉草种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地图上说这里曾是北境最大的药材集散地，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凌辰从怀中掏出镇魂令，令牌在风沙中泛着微光，却比在青阳城时黯淡了许多。他指尖的金色印记轻轻发烫，像是在感应着什么，顺着印记的暖意望去，城郭深处隐约有缕极淡的黑气，混在黄沙里若隐若现。
“地脉被阴煞侵蚀得厉害。”凌辰翻身下马，将镇魂令系在剑柄上，“守脉草的种子得尽快种下，否则等风沙彻底埋了这座城，再想净化地脉就难了。”
两人牵着雪狼穿过残破的城门，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已塌了半边，窗棂上挂着的蛛网蒙着厚厚的沙尘，偶尔能看到墙角堆着些干枯的药草，叶片蜷缩如铁，显然是被阴煞吸干了灵气。
“快看那里。”苏晴突然指向街角的药铺。铺门虚掩着，门楣上“百草堂”的匾额虽已褪色，却仍能看出当年的精致，门内的柜台后，竟坐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者，正用枯瘦的手指摩挲着个药碾子，碾槽里的药渣泛着青黑色。
“客人是从南边来的？”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看到凌辰腰间的镇魂令时，突然僵住了动作，“那令牌……你们是守脉人？”
凌辰点头：“我们从青阳城来，听说云漠城的地脉出了问题。”
老者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后，露出些灰绿色的粉末：“这是……上个月从地底下翻出来的，沾了这东西的药田，长出来的药材全成了毒草，牛羊吃了立刻倒地，人碰了也会浑身发肿。”
苏晴用银簪挑了点粉末，簪尖立刻蒙上层黑霜：“是暗影阁的‘蚀灵粉’，比蚀骨雾更阴毒，能直接污染土壤里的灵气。”她从背篓里取出片守脉草叶，叶尖的金珠滴落在粉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粉末竟像冰雪般融化了，“还好守脉草能克制它。”
老者眼睛一亮，突然起身往内屋走：“跟我来！老婆子前两天误食了带毒的草药，一直昏迷不醒，说不定你们的草能救她！”
内屋的土炕上，躺着个面色青黑的老妇人，呼吸微弱如游丝，手腕上的血管隐隐泛着黑色，与忘川泽见过的蚀骨雾侵蚀痕迹如出一辙。苏晴立刻从背篓里掏出破煞瓶，将守脉草汁混着阳曦花蜜，用银匙小心地喂进老妇人口中。
盏茶功夫后，老妇人的脸色竟渐渐褪去青黑，呼吸也平稳了些。老者激动得直抹眼泪：“多谢姑娘！多谢守脉人！这阴煞都闹了半年了，先是药田枯死，接着是牲口暴毙，城里的年轻人都逃光了，就剩我们这些老骨头……”
“半年前发生过什么？”凌辰追问，“有没有看到穿黑袍的人？”
老者回忆着：“是有群怪人来过，说是要找什么‘镇脉石’，在城北的祭坛挖了三天三夜，之后就开始起风沙，地底下冒出黑烟，药材全废了……对了，他们临走时说，等云漠城成了死地，就用这里的地脉当‘养煞池’，培育更厉害的邪物。”
“镇脉石是地脉的核心。”凌辰心头一沉，“看来暗影阁不仅想污染地脉，还想利用阴煞修炼邪术。苏晴，我们去城北祭坛，必须尽快找到镇脉石的位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城北的祭坛早已被黄沙埋了大半，仅剩的几根石柱上刻着模糊的符文，与青阳城祭坛的纹路有几分相似，却被人用利器划得乱七八糟，柱底的石缝里渗出青黑色的黏液，滴在沙地上，竟将沙子腐蚀成一个个小坑。
凌辰将镇魂令放在祭坛中央，令牌的金光突然变得黯淡，像是被什么压制着。他掌心的金色印记愈发灼热，顺着印记的指引往沙下挖去，挖到三尺深时，铁铲突然碰到个坚硬的东西，扒开浮沙一看，竟是块半埋在土里的青石，石上刻着完整的锁灵阵图案，只是图案中央缺了块巴掌大的缺口——显然是镇脉石被人挖走了。
“镇脉石被取走了。”凌辰的声音带着寒意，“难怪地脉会失控，没有镇脉石镇着，阴煞就像断了缰绳的野马。”
就在这时，苏晴突然指着青石旁的沙堆：“种子在动！”只见她之前撒下的守脉草种子，竟在沙地里冒出细如发丝的根须，根须顺着石缝往地下钻，所过之处，青黑色的黏液渐渐凝固成块，“它们在往地脉深处去！”
凌辰立刻将更多种子撒在青石周围，守脉草的根须在沙下交织成网，根须上的金边在地下闪闪发亮，像无数条金线在缝合地脉的伤口。突然，根须聚集的地方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沙地上裂开道缝隙，缝隙里透出缕极淡的金光，与镇魂令的光芒遥相呼应。
“是镇脉石的气息！”凌辰俯身往缝隙里看，只见深处的黑暗中，有块拳头大的石头正微微颤动，石头周围缠着数根黑色的锁链，锁链上刻着暗影阁的邪纹，“它被锁在地脉深处了！”
苏晴立刻掏出破煞瓶，将守脉草汁顺着缝隙倒下去。汁液与黑色锁链接触的瞬间，锁链发出凄厉的惨叫，竟像活物般扭动起来，锁链上的邪纹在金光中渐渐褪色。守脉草的根须趁机顺着锁链往上爬，将镇脉石层层包裹，根须上的金边渗入石头内部，石头的光芒越来越亮，最终挣脱锁链的束缚，从缝隙里飞了出来，落在凌辰手中。
镇脉石入手温润，石上的锁灵阵图案与青石上的缺口完美契合。凌辰将石头放回缺口，青石突然发出嗡鸣，祭坛的石柱上，被划花的符文竟开始自动修复，石缝里的黏液彻底凝固成灰，被风沙一吹，化作齑粉消散。
“地脉通了！”苏晴指着远处的药田，只见枯草丛中冒出点点新绿，是守脉草的嫩芽在沙地里钻了出来，叶片上的金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你看，它们活了！”
老者牵着老妇人颤巍巍地走来，老妇人的脸色已恢复红润，正好奇地摸着守脉草的嫩芽：“活了……真的活了……云漠城有救了！”
傍晚的风沙渐渐平息，夕阳的金辉洒在祭坛上，将镇魂令的影子拉得很长。凌辰坐在青石上，看着守脉草的根须在沙下蔓延，根须穿过街道，绕过房屋，将整座云漠城的地脉连在一起，像给这座濒死的城注入了新的血脉。
苏晴将片守脉草叶夹进药书，书页上又浮现出几行字，是千年前守脉人留下的：“北境风沙烈，守脉草为灯，一盏照一城，千盏照万里。”
“明天我们去下一座城。”凌辰合上药书，掌心的印记与镇脉石的光芒相呼应，“阿蛮地图上的红点，我们一个一个去点亮。”
苏晴点头，将新收的守脉草种子装进背篓，背篓里的阳曦花瓣与草种混在一起，散着淡淡的暖香。远处的雪狼正低头啃着新冒的青草，尾巴甩得欢快，像是在为这片土地的新生喝彩。
夜深时，守脉草的根须在沙下开出金色的花，花光照亮了云漠城的夜空，连带着天上的星星都显得格外明亮。凌辰站在祭坛顶端，望着守脉草的光芒向远方蔓延，仿佛能看到青阳城的药圃，看到忘川泽的水面，看到那些散落在北境的红点，正等着被守脉草的光芒一一唤醒。
他知道，这一路或许还要走过更多风沙，或许还要面对更凶险的阴煞，但只要守脉草的种子还在，只要掌心的印记还在发烫，他们的脚步就不会停歇。因为守护从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像守脉草的根须，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悄悄将大地的心跳，连成一片永不熄灭的光。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缕阳光照在镇脉石上，石上的锁灵阵图案突然射出道金光，与青阳城的方向遥遥相连。凌辰牵着雪狼，苏晴背着装满种子的背篓，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通往另一座城的风沙里，身后的云漠城，守脉草的嫩芽正在沙地上铺展开来，像给这座城披上了件金色的外衣，在北境的晨光中，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