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都华的雨总带着铁锈味，混着码头飘来的鱼腥味，在希林斯贫民窟的巷子里发酵成一股怪异的甜腻。江小菜蹲在薇薇安家的窗台上，指尖无意识抠着墙皮剥落的缝隙，看雨水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河。
“又在跟墙说话？” 薇薇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洗过澡的水汽。她换了件素色棉布裙，卸了浓妆的脸其实很清秀，只是眼下的青黑像化不开的墨，“卡贝特钓的鱼在厨房要臭了，再不吃就得扔。”
江小菜回头时，正撞见薇薇安往发梢抹精油。玻璃瓶反射的光掠过她锁骨处的纹身 ——像是朵半开的玫瑰，花茎缠绕着一串数字，江小菜隐约认得那是苍蓝联邦“独立日”的日期，这个总把 “甜心” 挂在嘴边的女人，却在某些时刻露出与风尘气不符的敏锐。
“薇薇安，” 江小菜忽然开口，“你说的那个暗网召集令，确定是‘全民皆武’？”
薇薇安的动作顿了顿，精油瓶在掌心转了半圈：“怎么，小可爱终于相信姐姐不是骗你的？” 她走过来往窗外瞥了眼，巷口的路灯忽明忽灭，“柯蒂斯镇的机械师、码头的狙击手，还有你那个总说要炸赌场的大块头朋友，都收到了。”
江小菜摸出藏在风衣内揣下的符纸，黄纸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她来赛都华的第十五天，终于从薇薇安断断续续的话里拼凑出真相：赛都华这座极有可能是数据编制的城市正在 “吞噬” 异能者，而暗网深处，从华汉联邦各地都有与“全民皆武计划”相关的“闯入者”陷入这座陷阱，而现在，正有人在召集散落的他们重新聚合。
“贺征说要去废弃工厂汇合。”江小菜把符纸重新塞好，指尖触到粗糙的布面，突然想起叶青舟总爱把扳手别在腰后，“你真的不去？”
薇薇安笑出声，弯腰从茶几底下摸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叠得整齐的纸币和几张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是个穿校服的女孩，站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前，笑得露出虎牙——那是十年前的薇薇安，还不是靠陪酒为生的 “甜心”。
“我是这座城的‘原住民’，” 她指尖划过照片上的摩天轮，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们走的时候，喊我一声就好。”
没有分别前夜的彻夜畅谈，薇薇安向江小菜简短说明了自己掌握的情况，就像平时一样与她互道晚安，然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
雨势渐小时，江小菜终于在废弃工厂的入口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叶青舟背对着她站在锈迹斑斑的卷帘门前，黑色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颈后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她手里把玩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江小菜永远忘不掉那个背影，在末日的九龙城，在七中的浓雾教学楼……
“大佬？”
江小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这声呼唤穿过雨声，让前面的人猛地回头。
叶青舟的表情在看到她的瞬间漾起一丝涟漪，又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她感觉，左手忽然久违地不受控制似的抬了抬 ——那是她每次要推开江小菜时的动作，此刻却悬在半空。
“你还活着。” 叶青舟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然后无声，只有雨水顺着她下颌线往下掉，砸在工装靴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江小菜突然冲过去，在距离叶青舟两步远的地方刹住脚。她想起七中那次被拍在墙上的疼，却还是忍不住咧嘴笑：“我可是江小菜，命硬得很。” 她往叶青舟身后瞥了眼，看到个穿青衫的姑娘正安静站着，眉眼像幅水墨画。
“辛夷！”江小菜对姥姥阵法的失误把大家困在这里心里还是有些愧疚，辛夷见到同伴，躬身施了一礼， 腰间的玉佩在阴影里闪着微光。叶青舟让开位置，看向远处，那边又有人来：
贺征抱着个工具箱从雨帘里走来，看到叶青舟时一顿，把箱子扔地上：“叶青舟，你果然也还没死。”
“你希望我死？”叶青舟挑眉。
“不是不是!” 贺征连连摆手，手背明显被工具箱擦伤，“我是说，毒牙最近跟安柏琳的交手屡次挫败，没想到……”
“我成了安柏琳傀儡？” 叶青舟似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她眸子清澈，眼底漾开细碎的微光：“她还没本事困住我。”
江小菜这才注意到叶青舟的变化：她穿了件黑色作战背心，胸前别着枚银色徽章，上面刻着 “Scpd” 的字样 —— 是赛都华警探的标志，却被她用匕首划了道横穿的裂痕。最惹眼的是她靴筒里露出的刀柄，红漆写的 “雪” 字在暗光里像团凝固的血。
“那你投靠 Scpd 了？” 江小菜皱眉。
“借了身衣服而已。”叶青舟掀起背心，里面的白 t 恤上沾着暗色的污渍，“这身衣服带武器可方便多了。”
叶青舟和辛夷带着江小菜和贺征进了汽车生产车间，二楼的办公室旁已经围了很多东方的少年少女，他们大多数都携带热武器，偶尔也有一两个腰间挂着长刀，背后背着长剑。叶青舟带江小菜两人在一旁沙发上休息，工厂的保镖殷勤地给几人端上茶点， 四人的聚会引得其他“闯入者”纷纷侧目，但谁让人家叶·枪神·青舟才是东道主呢？
“我跟大块头从一开始就出现在一起，大佬碰到了辛夷……”江小菜一边嚼着松露蛋糕一边嘟囔，“那韩赟去哪儿了？”
叶青舟耸肩：“目前还没联系上，也许根本没落进这里。”
“也是，他还没进武特A班呢，也许这鬼城看不上。”江小菜被自己的话逗乐了，自从见到大佬，她的声音就一直充满雀跃，贺征终于见到平时的话痨江小菜再次回归，也不枉这几天客串“钓鱼佬”的艰辛。
这时苏砚推着一台电脑从铁架后走出来，垂眸核对文件的眼睛在瞥到江小菜时抬了抬：“你就是江小菜？贺征说你的符文能力还能使用？”
江小菜警惕眯眼，叶青舟开口：“他就是皮尔斯·苏。”江小菜这才点点头。
“苏砚，蜀州市武特班的。我在暗网发了召集令，‘全民皆武’。”苏砚简单介绍自己后，江小菜简短回答：“我进来的时候能力就在。”
苏砚眉头微皱：“你那边的情报人好像还有一个叫薇薇安的，她没有一起来吗？”
“她是原住民，说就不参与我们闯入者的行动了。”贺征转达了薇薇安的意思。
“她不简单。”苏砚看看江小菜两人，似乎想从他们身上发现些什么有关薇薇安的消息。
江小菜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
“她给的地址太精准了。”这次是叶青舟补充。
苏砚点头：“像是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
江小菜盯着苏砚身边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突然想起薇薇安昨晚说的话：“赛都华的原住民分两种，一种是被系统操控的木偶，一种是醒过来的‘异类’。” 当时薇薇安正往酒杯里加冰，冰块碰撞的脆响里藏着叹息，“我想做第二种。”
“她给了我这个。” 江小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张折叠的便签，上面是薇薇安潦草的字迹，画着码头仓库的简易地图，标注着 “能量核心”的位置，旁边还有行小字：“Npc 也想看看外面的太阳。”
苏砚的指尖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调出码头的监控录像：“薇薇安是赛都华的‘异常数据’，她的行动轨迹从不按系统预设来。三个月前，她举报了毒牙联盟的制毒点，却没要悬赏金，只要了张出城许可证——可惜系统没通过。”
“所以她是想帮我们？”贺征挠头。
“我看不止。” 苏砚开口，目光落在便签上的小字，“她可能想跟我们一起走。”
厂房里交谈的五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雨滴敲打着铁皮屋顶的声响。辛夷忽然走到江小菜身边，指尖搭在她手背：“这位薇薇安小姐确实不凡，我能感觉到你的符文能力不仅没有消失，反倒比起在齐华村时还精进了许多。”
江小菜这才想起，每次画符时薇薇安总会借故在旁边点支烟，烟雾飘来的方向总带着淡淡的檀香，她每次闻到那股味道非但没有反感，反倒会觉得有些神清气爽，这个总把钱和生活挂在嘴边的女人，竟在背后悄悄做了那么多。
“暗网消息是她故意漏给我的。”江小菜把便签铺平在桌面上，“她说安柏琳的人在仓库底层藏了‘异能者档案’，其实是想让我们去毁能量核心？”
“有可能，不过她怎么知道核心的位置？” 贺征摸不着头脑。
“因为她是‘锚点’。” 苏砚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红点，“赛都华的原住民里，只有她能同时看到系统代码和真实世界。安柏琳的屏蔽术对她没用。”
贺征恍然大悟，他突然一拍大腿：“那还等什么？今晚就去炸了仓库！”
“等等。”江小菜不耐烦地推他胳膊，想起薇薇安昨晚对自己说过的话，她顿了顿，看着众人的眼睛：“薇薇安还说，安柏琳很有可能早就先一步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她一直在等我们送上门。”
苏砚的屏幕突然弹出条加密信息，发件人显示为“匿名”。他解码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底闪过惊讶：“是薇薇安发来的，她说安柏琳的真实能力很有可能是‘复制’—— 每次异能者在她面前使用能力，她就能学去三成。”
“所以她才故意让手下失败？” 叶青舟的指尖在匕首柄上摩挲，“她在筛选最强的异能者当‘教材’。”
雨停了。月光从厂房破损的屋顶漏下来，在地面拼出块不规则的银斑。江小菜忽然笑出声，从兜里摸出三张符纸，黄纸在她掌心泛起微光：“想学是吧？那正好，让她尝尝姑奶奶的符法通玄！”
苏砚看着她手里的符纸，又看看屏幕上跳动的代码，他萌生了一个念头，苏砚忽然伸手往电脑旁的鼠标上一拍：“行动方案改一下 ——”
他的声音在空旷厂房里格外清晰，混着远处码头传来的汽笛声，像支即将奏响的序曲吸引来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十分钟后，众人出现在会议室，苏砚作为召集人再三确认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份后，向大家公开了目前的所有情报，并且安排下行动部署。
会议室里，江小菜把薇薇安给的地图折成小块塞进领口，触到皮肤的瞬间，仿佛听见那个总笑着喊她 “小可爱” 的女人在说：
“记得喊我一声啊。”
上城区利奥摩天楼的顶层，安柏琳的整条左臂被绷带裹住，正对着镜子试新的红裙。镜中的女生眼尾上挑，红唇像淬了毒的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复制”异能时，她的太阳穴都会传来撕裂般的疼——即使再强大，她的精神力也终归有限。
“老板，仓库的守卫都按您的意思撤了。” 下属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安柏琳转动着小指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那枚看似普通的银戒，内侧却刻着串字母：“to my dear love YxY”，她忽然低笑出声，笑声撞在镜面反射回来，带着点神经质的兴奋：“你去告诉系统，今晚的‘死亡惩罚’不用翻倍了。”
“可是老板，那样异能者会……”
“会活得更久一点。”安柏琳从首饰盒里挑出对红宝石耳环，血一样的光映在她眼底，“好戏总得让观众多看几幕，不是吗？”
下属退出去时，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他不敢回头，只知道这位总是噙着微笑的老板，又把什么东西摔碎了——也许是杯子，也许是别的什么。
废弃工厂里，苏砚把重新拟好的行动方案投影在屏幕上。最下方用加粗字体写着行动代号，那四个字在月光下像有生命般跳动：
全民皆武。
江小菜忽然撞了下叶青舟的胳膊，见她没躲，又得寸进尺地往她身边凑了凑：“大佬，等出去了，我请你吃永安堂隔壁的糖糕。”
叶青舟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
全民皆武联盟VS安柏琳集团，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