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走廊,贺陵驻军指挥部
江小姐出师未捷先被捕,身上所有的符文都被卫戍军搜了去,人被困在帐篷里,门外就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驻军看守,江小菜委屈,江小菜不懂,明明大佬刚从二维时间屋出来那副毁天灭地的架势一招就制服了禹城,怎么对付起贺临霜来就不济事了?亏她还信心满满地跟韩赟吹牛。
现在好了,大佬和辛夷也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几个人想一起商量个对策都没有办法。悲催江小姐只好缩在帐篷角落抱着膝盖碎碎念。然后她就听到了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人在跟看守的士兵交谈,没过多久,就听到士兵的脚步渐渐远去。
不是吧?就这么走了?江小菜心里嘀咕,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已经掀开帐帘偷溜进来。
“小菜菜。”
大块头?江小菜很快听出了漆黑中那道身影发出的声音,贺征身影从黑暗中渐渐清晰。
“你怎么……”
江小菜刚想开口,就见到贺征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贺征上前,确认过江小菜只是被收剿了武器并无大碍之后,才从随身的蕴界荷包里摸出一沓符箓,上面已经附着好了各类自然力。江小菜反应过来,忙将符箓接过,分开好几摞揣进衣兜,然后才开口。
“谁让你来的?”
“来不及解释,你听我说,只要叶青舟她们动手,你就立刻用符文制住我叔公身边的那个警卫,然后你们就基本安全了。”
江小菜懵懂点头,还想再问什么时,贺征交代完毕人已经闪身退出帐篷,江小菜摸着兜里分开后也仍旧有厚厚一摞的符纸,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去。就是不知道贺征这个大块头,是下了多大决心才决定站在他们这边的。
望着贺征出门的背影,江小菜忽然觉得衣兜里的符文变得厚重许多。
……
矿北区城郊
贺陵带着百人特动队离开指挥所,趁着夜幕一行车队在城郊土路上疾行,通过前哨就可以到达九龙卫戍师部——他们此行的第一站,得到贺刚的军用补给和九龙分部的具体情报后,就直捣黄龙,让特调局顾此失彼,后方起火。
贺陵的座驾被车队簇拥在最中间,一辆迷彩吉普,样子并不显眼。坐在后座的贺陵一手捏着与后方的通讯设备,一手在地形图上来回划拉,此行是他为家族建功立业的第一战,青年将领正踌躇满志规划着行动路线。
前面是云雾山连接市郊的最后一道峡谷——兵家必争的险要之地,换做是平时,贺陵当然会加倍小心,在通过前必要再三确认地形和周围可能存在的突击点保证万无一失。可今日一则建功心切,二则得到了贺临霜的情报安排,贺陵不疑有他,通讯指挥前方车队径直驶入峡谷。
前队顺利通过让贺陵仅存的一点疑虑也瞬间消释,贺陵指挥后队驶入峡谷。
轰天彻地的一声惊雷炸响,将浓稠如墨的夜色划开一道裂口。贺陵反应很快,精致的mp5冲锋枪已经从腰间拔出。紧接着,只听耳边风声一唳,车顶传来一声闷响,贺陵一个闪身,躲过了穿过车顶的一枚步枪子弹。而他的司机显然并没有他这般身手,又一道声音传来,司机肩颈着弹,人已经倒在了方向盘上。
紧接着整个军车就失去了控制,刚才的炸雷轰碎了前方峡谷的通路,眼看失控的军用车就要撞上前方坍塌的碎石,贺陵毫不迟疑推开车门,在汽车将要撞上石堆的时候滚下车来,整个人因为惯性在车后滚了几圈,贺陵眼疾手快已经为自己找到了一处遮蔽的掩体。
后方的车队也不愧是贺陵亲自调练的正规军,进入峡谷无法掉头的士兵纷纷下车,用车体作为掩护,只有少数的几人被狙击枪瞄准丧了性命。
是什么人在这条山路设伏?难道他们的行动计划早已暴露?
贺临霜?
贺陵并不愿意产生如此怀疑,只是眼前的情况让他不得不这么想。家族终于还是在外部影响下产生了如此巨大的裂痕吗?自己的表妹竟眼睁睁要看着自己陷入埋伏去送死?
“兄弟们!对方火力并不集中,显然人数不多,尽快寻找掩体撤出峡谷!”
贺陵眼底火光闪耀,捏着对讲机的手止不住颤抖——他不怕死,只是被家族出卖让他心底的愤怒和不甘再也无法遮掩。
福清和沈轻寒正候在谷口,炸药截断谷口,将贺陵的特动队一分为二。沈轻寒盯着暂时因为失去指挥而手足无措的士兵们,眼底闪现一道寒光。
“最后一次机会,投降,或者去死。”
浮在半空的沈轻寒双手寒气聚拢,淡蓝色的幽光照亮她无比冷冽的好看面庞。
福清则是靠在他们身后山脚旁的石堆上抽烟,淡淡的火光忽明忽灭,照见福清面无表情的脸。
从谷口冲出的大约四十多名士兵本可以驱车硬闯,此时没有得到贺陵的命令竟无一人贸然行动,逃出升天的士兵们从车上下来,他们多数只是训练有素的血肉之躯,只有少数经过符文和精神力的训练,在沈轻寒和福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士兵们还在对峙,腰间别着的对讲机发出咝咝啦啦的声响,贺陵的指挥声愈发清晰:
“正面突围……拼……最后一刻!”
得到命令之后,士兵们没有犹豫,对准沈轻寒的枪口火光交错。
“冥顽不灵。”沈轻寒错愕一瞬,左手一道寒光射出,在面前立起一面厚实的冰盾,任凭灼热的子弹打在上面也竟分毫无损。
沈轻寒空出右手,一道冰蓝色符文射出,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后,一条通体晶莹的冰龙就在西北军队前现出身形。
士兵们面面相觑,迟疑只有一瞬燃烧弹就已经脱手,冰龙口吐寒光,在地面形成一道道冰棱,将没来得及躲避的士兵冻成冰雕。而已经脱离冰龙攻击范围的士兵手中的燃燃烧弹已经掷出,在冰龙周身炸开橙红色火浪,高温气浪卷着融化的冰雾扑面而来,将沈轻寒鬓边一丝碎发灼得卷曲,她一声轻啧,左手死死按住冰盾,指节略微泛白——西南士兵居然提前准备,在燃烧弹中混入了特制的符文燃油,燃油顺着冰龙的纹路往它的躯干里渗,冰龙晶莹的身躯顿时布满焦黑裂纹。
“这帮人疯了?”福清看不下去了,将烟蒂吐在一边,桃木剑已经脱手而出,剑身上的朱砂符文在无月之夜泛起灼灼红光,将两名正投掷燃烧弹的西南士兵钉在了岩壁上。可下一秒,就有更多士兵抱着必死的决心踩着同伴的尸体冲上前来,步枪子弹用尽,就攥着短刀冲锋,有的甚至干脆抱着燃油桶,眼底尽是同归于尽的决心。
沈轻寒的冰龙身躯发出一阵清脆裂响,整条尾部从身躯上断裂开来,飞溅的冰碴划伤了沈轻寒的脸颊。沈轻寒确实没有料到,这些没有经过精神力训练的普通士兵居然能硬扛她和福清的威压这么久,更没想到他们各个都抱了必死的决心,想要同归于尽。这是一帮什么样的士兵?又是为了什么在跟自己作战?
沈轻寒晃神的一瞬间,一个士兵已经抱着燃油桶扑到面前,火折子“咔哒”一声脆响,火苗刚要触及油桶壁,沈轻寒右手已经卷起一道兵刃,直接刺穿了那个士兵的胸膛。可那士兵在临死前却还死死抓住冰刺,把油桶往冰盾上砸,燃油顺着冰盾滴落,碰触到地上的火苗,瞬间燃起熊熊烈焰!
福清根本来不及回援,此时他也正在被三名西南士兵死死缠住,桃木剑被其中一个人紧紧攥着,另一人举着短刀就往他心口刺,最边上的士兵摸出手雷,拉开保险栓。福清见状,只好弃剑向后跃起,掌心掷出一道火符,却被一个士兵用身体生生挡住。火光在那人的胸口炸开,滚烫的血肉溅了福清一脸,而那枚手雷,已经滚到了沈轻寒脚边。
沈轻寒瞳孔骤缩,刚躲过一名士兵的炸药突袭,正在左右支绌,千钧一发,一道冰棱从她脚下窜出,挡住了部分手雷的爆炸波,然而半空中炸裂的手雷气浪还是硬生生将她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沈轻寒一口鲜血涌出,染红了大片冰霜。
西南士兵似是找到了突破口,疯了似的向沈轻寒涌来。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左臂尽断,右手却仍死死攥着短刀。沈轻寒撑起冰盾想站起身来,却发现右腿被刚才的气浪震得一麻,已经失去了知觉。说时迟那时快,短刀已经来到沈轻寒胸口,刹那间,一道桃木剑破空而来,精准刺穿了士兵的喉咙,福清赶到,他的左肩也受了刀伤流血不止,他将沈轻寒死死护在身后。
“还行吗?”福清的声音半带调侃,扫视一圈围上来的西南死士,至少还有二十人,每个人眼里都没有了生欲,只有拉着他们一起死的决绝。
沈轻寒一抹嘴角的鲜血,右手在地面划出一道冰棱,冰棱迅速蔓延,在两人周围结成一道矮墙:“能。”她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但要用杀招了。”
沈轻寒话音甫落,两人就已经同时从冰棱中跃起。沈轻寒双手结印,冰墙碎裂成无数冰刺从地面窜出,封死了西南士兵的退路;福清则掌心祭起三道火符,在空中连成一个规则的三角阵,阵图中心火焰暴起,道门“焚天诀”!火阵已然祭出,百步之内寸草不生!
西南的士兵无一退却,仅剩的数人相互对视一眼,竟自发围成一圈,把剩下的炸药和油桶围在中间,准备借着福清火阵的威力与他们玉石俱焚!
“跟他们拼了!”那呼喊是死士最后的坚毅和决绝。
“轰——”
火药炸开,金色的火焰吞噬了士兵们的身影。沈轻寒再度祭起冰盾,却将脸别过一边,不去看那片火海,耳边却仍旧传来士兵身躯在火焰中爆裂的噼啪声。
火焰熄灭……原地只剩一片焦黑,岩壁上都被焦燎得一片黢黑。福清收起桃木剑,轻声叹息,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沈轻寒收回了冰盾,脚下一软直接坐了下来,渐渐恢复知觉的右腿传来钻心剧痛让她浑身发抖。两人看着身前那片焦土,片刻喘息后,福清搀起疼痛稍减的沈轻寒。
“走吧,宁部长那边还在等我们。”沈轻寒点头,两人并肩返回谷口。
而与此同时,峡谷上方的掩体后,宁雯的m82 狙击步枪的枪口还在发烫,枪托抵着的肩窝已经磨出了血痕。她刚扣下扳机,解决掉贺陵队伍最后一名隐藏在岩石后的狙击手,耳后突然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 ——那是攀岩索搭上石壁绷直的动静。
“宁雯小心!”
欧阳烈风的吼声从身后传来,宁雯已经本能地往左侧翻滚。贺陵的军用匕首擦着她的锁骨钉进地面,刀刃上的寒光映出他眼底的猩红,靴底还踩着特调局一名员工的尸体,鲜血顺着岩缝流淌,在谷顶的碎石间汇成细小的溪流。
“宁部长,我们终于见面了。”
贺陵的声音裹着坚韧,左手一挥,两名刚登上谷顶的特动队士兵立刻架起轻机枪,枪口对准宁雯的隐蔽点。子弹像暴雨般扫来,岩石碎屑溅在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她身后的两名特调局员工掩护她换弹,猛地扑过来挡住枪口,温热的血瞬间溅满宁雯的洛丽塔裙摆,紫色绸缎被染成深黑,黏在腿上触感从温热变得冰凉。
谷顶的优势瞬间崩塌。宁雯缩在仅容一人的岩缝里,m82 的枪管被流弹打歪,根本没法再用。她咬牙扯掉碍事的裙摆,抽出背后绑着的朴刀,刀刃出鞘,裹挟利刃的风鸣。刚要起身,岩缝右侧突然传来破风声 —— 贺陵居然绕到了她的身后,两把军用短刃交叉着刺向她的心口。
宁雯用朴刀横挡,短刃与朴刀碰撞的火花溅在两人脸上。贺陵借力后跳,靴底踢起碎石,直打她的眼睛。宁雯被迫侧身,左肩瞬间露出破绽,短刃 “嗤”地划开她的皮肉,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滴,落在朴刀的刀柄上,滑得几乎要握不住。
“贺家死士视死如归!宁部长这下知道贺家是凭什么镇守西南了吧?”
贺陵冷笑,短刃再次刺来,招招往要害上逼。宁雯忍着剧痛,朴刀横扫逼退他,余光却瞥见谷下的混战 —— 欧阳烈风的特调局士兵和贺陵的残兵扭打在一起,一名女员工被西南士兵按在地上,她只好用力咬着对方的耳朵弄得满嘴是血;另一个西南士兵抱着炸药桶,刚要冲向欧阳烈风,就被其他特调局员工拦下,争执间,流弹击中炸药桶,轰然一声,双方士兵一起被炸成碎片。
怒火突然涌上宁雯的心头。她猛地扑上去,朴刀直刺贺陵的小腹,却被他用短刃死死卡住。贺陵趁机发力,将她往峡谷边缘推,半个身子悬在半空,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我送你一程!” 他的声音带着疯狂,“西南的土地,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宁雯左手死死攥住他的衣领,右手弃刀,从怀中摸出一张火符。贺陵见状,举起短刃顺势挥砍,想将宁雯逼向峡谷。“要死,我们一起死!” 他的吼声在峡谷里回荡,宁雯却突然笑了,指尖划过火符的纹路,火焰瞬间从他的衣领窜起。
“贺家没有孬种,但也不该做糊涂事。”
宁雯的声音裹着血腥味,她用膝盖狠狠顶向贺陵的肋骨,听得见骨头断裂的脆响。贺陵闷哼一声,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脱离,直到火焰烧到他的手指,宁雯见状,两方交战就要你死我活,她心下一横,挥起手中朴刀,硬生生将贺陵始终不肯松开的右臂斩断,火焰攀附上贺陵的身躯,整个人都在烈焰中不断扭曲,此时的贺陵忍着剧痛,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右臂被斩,宁雯看见贺陵烈焰中因为震惊和不甘而愈加惨白的瞳眸,然后他就失去了平衡,飞身坠入峡谷。
贺陵身躯化为烈焰像一颗流星般陨落。
宁雯逃出生天,借着脚下绊住的一根石楠藤,勉强稳住身形,肋骨断裂的剧痛让她每走一步都发抖,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右手的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珠。谷底的混战已经结束,好在欧阳烈风保住一命,却也因为爆炸身受重伤,特调局仅剩的员工还清理战场,把双方的尸体分开摆放。
宁雯走到岩边,低头看向峡谷底部,贺陵的尸体已经被火焰烧得焦黑,依稀能分辨出人形。身后已经传来欧阳烈风的声音:“宁雯,还是我们赢了……”
宁雯没有回头,惨胜的分部长发出一声轻叹,用衣摆擦拭起了手中的朴刀,刀身的血滴落在岩缝里,与战场积聚的血泊混成一体。
风又吹了过来,带着血腥和焦糊。宁雯蹲下身,盯着脚边一具西南士兵的尸体半晌不语——那人的上衣口袋露出一角照片,宁雯蹲身将它取出,是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笑得灿烂。那战士的怀里还有半块没吃完的干粮,上面留着深深的牙印。
宁雯想到贺陵烈焰中决绝的眼神,感觉喉咙有些发紧,半晌无言,直到同样带伤的福清和沈轻寒回来的,这边的战斗也已经结束,宁雯再次清点手下员工——仅剩三人生还。
“计划进行顺利,西南军突击小队全体阵亡,欧阳可以去给师父发报了。”宁雯起身,眼神恢复灵动,这是她向往的战场,同样,也是令她心生畏惧的地方,她会记着每一个黯然消逝的灵魂,直到带着他们的托付,结束这场永无休止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