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腾抬起头,嘴唇哆嗦着,终于,他张开了嘴。
那声音带着哭腔,尖锐得几乎要划破大殿的穹顶。
“是真的!全都是真的!”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吼得一愣。
高自在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个赞。好小子,有前途,关键时刻嗓门还挺大。
杜子腾整个人都崩溃了,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往外说。
“我爹他贪污的那些金银,全是真的!那个豪宅,那个豪宅真的比皇宫还华丽!金砖铺地,暖玉当床,连马厩里的夜明珠都比碗大!我爹说,这叫排面!”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排面?你爹的排面都快赶上陛下的脸面了!
李世民的脸已经从黑色变成了青色。
杜子腾还在继续他的作死表演,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干了蠢事!”
他一边哭嚎,一边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我在街上带着家仆,看谁不顺眼就收税!心情不好,收个‘影响市容税’!天气太好,收个‘阳光灿烂税’!还有,还有……”
他卡壳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自己的光辉事迹。
“还有清新税!心情愉悦税!”
“……”
“……”
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税种给震住了。
清新税?心情愉悦税?
你他娘的真是个收税鬼才!
长孙无忌的表情凝固了,魏征的胡子都忘了捋,就连装死的李恪都忍不住抬起半个脑袋,想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陛下!草民句句属实啊!”杜子腾抱着头,哭得涕泗横流。
“陛下若是不信,现在就派人去剑南道查!一问便知!草民有罪,草民该死,求陛下饶了草民这条狗命啊!”
“好!”
龙椅上的李世民,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个“好”字,说得是咬牙切齿。
“好一个杜家!”
他站起身,在大殿上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一个贪得无厌,一个蠢得冒泡!你们父子俩,真是给朕长脸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手指直直指向瘫在地上的杜子腾。
“既然你都认了,那朕,就成全你!”
“杜鸿渐之罪,罄竹难书,当诛九族!你身为其子,为虎作伥,罪加一等!”
李世民的声音,冷得掉渣。
“来人!将这蠢货也一并拖下去!与他父亲,一同问斩!”
两个禁军立刻上前,架起已经完全瘫软的杜子腾。
杜子腾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看就要被拖出大殿。
高自在心里的小人叹了口气。哎,这届反派不行啊,心理素质太差,一吓就全招了,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然而,就在杜子腾的一只脚已经迈出大殿门槛的时候。
“陛下,且慢。”
又是那个懒洋洋的声音。
高自在施施然地走了出来,站到了大殿中央。
李世民的怒火瞬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他转向高自在,整个人都快气笑了。
“高自在!如今你构陷朝臣的嫌疑,算是洗清了。你又想做什么?”
“莫非,你还要为这等连心情都要收税的蠢货求情不成?”
高自在对着龙椅一拱手,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陛下息怒。草民不敢为罪人求情。”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只是方才,草民看杜公子太过紧张,怕他说错话,就私下与他做了个约定。”
“草民答应他,只要他能鼓起勇气,实话实说,草民就在陛下面前,为他美言几句,保他一条小命。”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
“你还真敢说啊!”
“当着陛下的面,承认自己跟人证私下交易?”
李世民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嗯?杜子腾,可有此事?”
被架在门口的杜子腾,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用尽全身力气回头,疯狂点头。
“有!有啊陛下!高大人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只要我说实话,他就保我不死!陛下明鉴啊!”
“呵。”李世民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重新坐回龙椅,身体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高自在。
“那朕倒是要听听了,你为何要保他?”
“一个只知鱼肉乡里,横行霸道的蠢货,留着他,难道是想让他去教全天下的纨绔子弟,如何征收‘心情愉悦税’吗?”
高自在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跟你们这些凡人解释好累”的表情。
“陛下,此事说来话长,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
他环视了一圈,然后把视线定格在殿门口那个被拖出去的“死狗”身上。
“不如,将杜大都督也一并带上来听听吧。”
“也好让他死个明白,黄泉路上,不至于当个糊涂鬼,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要求,可以说是非常离谱了。
让一个死囚回来旁听自己儿子的审判?
大殿里,官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长孙无忌和魏征也都是一脸不解。
李世民盯着高自在看了许久,似乎想从他那张嬉皮笑脸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名堂来。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准了。”
“把杜鸿渐给朕拖回来!让他跪着,好好听着!”
两个禁军领命,很快,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杜鸿渐,又被拖回了大殿中央,扔在了他儿子杜子腾的旁边。
父子俩,一个半死不活,一个魂飞魄散,整整齐齐。
李世民做完这一切,才把头转向高自在。
“说吧。”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朕倒要看看,你高自在的狗嘴里,今天究竟能吐出什么象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