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她是疯了不成?!”
消息传进了后宫。
贤贵妃脑子嗡了一声,“她这样做,怎么向天下人交代?!她要将燕家皇室的血脉全部杀光吗?”
永乐今日也有参加接风宴,亲眼看到了那场单方面的屠戮。
不知道为何,她仰望着坐于高台之上,一身玄色衣裙的桑泠,忽然就觉得,她变得非常遥远且陌生。
就连被用明皇襁褓包着的‘新皇’,也只能被奶娘抱着,乖乖站在她身边。
仿佛这天下,已被她握在了手里。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胀得很满,但永乐还没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她望着有些歇斯底里的母妃,抿了抿唇,随着时间推移,总是高高在上,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母妃,高傲的形象,也在她眼前彻底坍塌。
“明明是那些藩王有反心,无召回京,还带了兵,谁都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唯一没料到的,大概是桑泠敢杀了他们。
不在意名声、道德。
“那也不能——等等,”贤贵妃忽然意识到,桑泠这么做的好处了,她如今的名声一定极坏,被称为毒妇也是有可能的。藩王们一死,还有谁能与她的皇儿争?
她赶紧道:“快快,给你皇兄传信,让他速速回京!”
永乐皱眉,“母妃,你忘了藩王们的下场了吗?”
贤贵妃冷笑:“藩王是藩王,桑泠怎么舍得杀你皇兄?等你皇兄回来,便是摄政王。这还是桑泠当初亲口承诺的。”
永乐摇摇头,觉得不对劲。
“母妃,您知道是谁杀了那些藩王吗?是聂小将军,他是泠泠的人。”
贤贵妃不以为意,已被夙愿将成的欣喜冲昏头脑。
摆摆手,“听我的,快去!”
其实不用贤贵妃通知了,燕凌云的确在回京的路上。
只不过与藩王们不同,他是得了旨意回来的。
一路上,燕凌云的心情极为复杂,他恨燕青樾,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他已做好了万全准备,随时准备攻入京中,将泠泠抢回来。
可……
燕青樾就这样突然死了?
进京这日,已是严冬。
燕凌云在殿前卸去佩剑,抬步走上阶梯。
他抬头,望着巍峨的宫殿,这里是历朝历代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泠泠为何选择在这里见他?
“王爷,皇太后娘娘召见,您请吧。”
尖着嗓子的大太监恭敬地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燕凌云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同了。
殿内烧着地龙,温度犹如冬日。
燕凌云以为只会见到桑泠一人,可——
他停下脚步。
殿内与他曾经见到的不太一样,一张长桌横亘在空地上,足以围着坐满数十人,桌面散落着些写满了字迹的纸张,桑泠就坐在首位。
除此之外,还有几人坐于她的下首。
正对他的方向的是聂玄风,燕凌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进京途中便得知了聂玄风的丰功伟——据说他是太后手下头一号疯犬,那些藩王全是他杀的。
看来,所传非虚。
背对他的男子身形瘦削,隐隐眼熟,穿着一身松垮的青衫,懒懒地倚着桌角,观他头部侧着的弧度,便能看出,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上首的女子身上。
而后便是另外两人——
戴着眼罩,长相精致异域的年轻青年,以及坐在他身旁的……
余非晚先注意到了他,心里哦豁了一声,这不是她当初‘救’下的人吗?
他是凌王?
四目相对,余非晚低咳了声,试图提醒桑泠,有人来了。
桑泠看到了,冲对方露出一抹笑,道:“四哥,你回来啦,来坐。”
燕凌云嗯了声,心情复杂的落座。
他的余光从那些图纸上扫过,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精妙,忍不住拿起一张仔细看起来。
图纸是余非晚画的,上头列下了未来十年,对大燕各地城池的发展规划。
桑泠原本是想跟余非晚单独聊聊,但聂玄风归京后,不在军营待着,非赖在宫里要她给一个侍卫长的职务,天天在她跟前打转。
然后某天,被桑泠藏在后宫的燕青樾来找她,两个男人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回忆起那天的盛况,桑泠就脑仁疼。
聂玄风差点儿没把房顶掀了,指着燕青樾的手都在颤抖,野性不羁的面庞上满是委屈与不可置信,“你不是说把他毒死了吗?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谁!鬼吗?桑泠,你这个骗子,坏女人!”
燕青樾抚了抚衣袖,“聂小将军,淡定一点。”
聂玄风暴跳如雷,“我淡定你爹个腿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燕青樾见他如此,越发心情通畅,语气温和宽容,“其实也没什么,这一切都是我与泠泠商量好的,看来她没告诉你?不过你也别太生气,将来,我们还是要好好相处的,不要让泠泠难做。”
这时候没有绿茶,否则,聂玄风就该知道如何形容燕青樾的所作所为。
但他自有自己的宣泄方式。
唰地拔刀,刀刃抵着燕青樾脖颈,咬牙切齿,“贱人,你都下葬了,还活过来算什么?干脆小爷送你一程好了!”
燕青樾笑的越发愉悦,“你杀了我,泠泠会不高兴的。”
说的他在桑泠心中地位如何高似的。
聂玄风果然被他气的快要失去理智。
最后将两人分开也费了一番功夫,燕青樾也为自己的嘴贱付出了代价——脖子被划了一道口子,至今还留了条血线。
经过一番拉扯较量,现在就成了这副样子。
桑泠坐中间,两人便要一左一右占去她身边的位置。
聂玄风脾气大,时常还会控制不住,狞笑着瞪他。
就会换来燕青樾轻飘飘地询问:“聂小将军是眼睛不好吗?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桑泠有时候愿意看戏,有时候觉得烦了,就各自给一巴掌,让他们闭嘴,要打出去打。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分。
燕凌云被他们奇奇怪怪的对话吸引,放下图纸朝桑泠的方向看去。
恰巧,一直面向桑泠的男人,在此时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