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说完,咱们就别继续留在这里了。法阵正在运转,过多打扰恐怕会生出什么变数,对他们不利。走吧。”族长带头朝洞口走去。
司徒瑾一步三回头,眼中是化不开的牵挂。
兰溪和族长低声商讨着后续事宜。
走到洞口时,族长突然停下脚步,郑重叮嘱道:
“兰长老,司徒,记住走出这个山洞,关于孟枭命格的事,务必烂在肚子里,绝不能再向任何人提及!包括木田长老,和你们最亲近的族人,都不可泄露半分!”
兰溪心中一凛,立刻明白其中利害,连忙点头应下:
“是,族长,我们明白!一定守口如瓶!”
司徒瑾的注意力还被冰棺牵引着,但也用力点了点头。
族长见她魂不守舍,知道她是担心孩子,便又温声安抚道:
“司徒,你莫要太过忧心。在他们进入冰棺之前,我已给了他们‘沉眠散’,足以让他们安然沉睡一天一夜,不会感受到法阵运行时的痛苦,更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就好……那就好……”司徒瑾低声重复着,像是自我安慰。
话虽如此,但两个孩子终究没在自己眼皮底下,不知道他们此刻具体如何,她这颗做祖母的心,依旧高悬难以真正放下。
她最后望了眼山洞,转身跟着族长和丈夫,步入月色之中。
几人走后不久,洞内重归寂静。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冰棺里的江琳突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起粗气,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神经,带来剧烈痛楚。
她紧锁着眉头,额角渗出冷汗,在冰棺内凝成小冰珠。
“咳咳……我就说……这个原始部落的药……不靠谱……”江琳咬紧牙关,声音发颤。
她艰难转动眼珠,向身侧望去。
孟枭静静躺在身旁,双目紧闭,面容平静,呼吸均匀悠长,脸上不见半分痛苦之色。
江琳看得心里直冒火。
凭什么!?
明明是同时服的药,剂量也一样,为什么自己会提前苏醒,孟枭就能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难不成那药还见人下菜碟,专挑她这种刺头折腾?
还是说……她之前常年依赖安眠药入睡,身体早就对寻常镇定成分,产生了抗药性……
念头还没转完,新一轮剧痛就席卷而来。
那并非单纯的皮肉之苦,仿佛每一块骨头都被拆解碾碎,又在原位粗暴重组。
江琳疼得浑身僵直,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此刻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怀念严栖川……的麻醉剂,哪怕那家伙居心叵测,但至少药效是真够劲。
银针也没带在身上……哪怕一针扎进昏睡穴,强制关机,也好比这样清醒地忍受凌迟。
现在倒好,手无寸铁,身不能动,只能硬生生熬着,又冷又疼。
江琳恨不得直接用头,撞碎这破棺材,一了百了。可惜,连“撞”这个动作,于此刻的她都是奢望。
孟枭以前总说,她江琳一百斤的体重里,起码有八十斤都是反骨。
这话不假,越是绝境越是痛苦,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就越是疯长。
向命运屈服?被疼痛带走神志?
绝不可能。
江琳开始硬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用尽全部意志力保持清醒。
为了转移注意,她侧过头,对着身边沉睡的人自言自语。
“孟枭…孟娇娇……醒醒呗……起来重睡……”
“这床太硬了……差评……”
没有回应,冰棺内只有她自己的回音,和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她断断续续地说这,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孟枭……你当时在东南亚……是不是也这么疼?要是那时候……我不恋战,早点带你撤……你就不用承受那种碎骨之痛了……那时的你……该有多难熬啊……”
“就算后来……手骨接好了,可还是落下了病根……一到阴天下雨,你的手就会发抖发疼……这些你都瞒着不说……可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我可是医生诶……还总用凉水给我洗贴身衣物……说了多少遍我可以自己来……笨蛋……”
“在冰原上……你的旧伤早就被冻得发作了……还总把我护在身后……你觉得逞强很帅吗?”
她吸吸鼻子,微弱地哼了一声。
“好吧……确实有点帅……只有一点点!下次别再耍帅了……真的很下头……”
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带着鼻音:
“也没那么下头啦……就是……我看着很心疼……”
“还有……我很愧疚……因为我的缘故,严栖川才把矛头对准你,给你找了那么多麻烦……炸掉组织好几个分部……你又瞒着我……讨厌你……总是把这些事情都瞒下来……我的承受能力很差吗?”
“我怎么知道的?拜托……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也有自己的信息网好吧……你真当我是温室里的花啊……”
江琳的神志逐渐模糊,说话更是颠三倒四,东一句西一句的。
“还有这回……你试探了我很多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想让我留在地热山谷……想为我……多争取几年寿命……”
“可……那对你不公平啊……孟枭……你我都不该被局限在……这小小的原始村落里……就算死……也该死在我们所热爱……所追求的道路上……”
“有关我的事……你总是很恋爱脑……臭恋爱脑……我最讨厌恋爱脑了!”
“但……不讨厌你。”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但某个执念支撑着她,把最重要的话,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说过要和你白头偕老的……我江琳答应过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你放心吧……”
“那个狗屁诅咒……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江琳诶!做的都是些超越人体极限的事……我不会死的……起码……在你变成满脸皱纹、唠唠叨叨的臭老头之前……我都会陪着你……”
不知又熬了多久,在她意识即将溃散之际,那股碾碎骨髓般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
一股温和磅礴的暖流,自心口涌出,窜遍四肢百骸。
那感觉奇妙无比,像是从冰窖骤然落入温泉,每条神经都舒展开来,贪婪地汲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