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谢谢您。”
温璇又重复一遍,转过头,看向江琳,眼神复杂,
“第一声谢谢,是为我自己说的。第二声谢谢,是替我的妻子……说的。”
江琳眉梢微扬。有故事?而且……他好像还认识她?
温璇深吸一口气,开始叙述那段往事:
“我的妻子,在三年前,自愿前往F洲一个偏远乡村支教。”
他声音很平静,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到一丝颤抖,
“后来……当地突然爆发了武装冲突,她被流弹击中了腿部。”
“是你,在当时那种混乱危险的情况下,帮她紧急处理,切断了受损神经,一直拖到医疗人员到来,为她进行了左腿截肢手术……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我得知消息的当天,就动用我所有能想到的人脉关系,想尽办法进入了那个战区,去找她。”
“她当时躺在简陋的临时医疗点里,给我指过她的救命恩人。那个人……就是你。”
温璇顿了顿,解释道:
“不过,当时江小姐你应该……是做了伪装,戴了仿人皮面具之类的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抱歉,我们这些学画画的,对人物的面部骨骼结构和肌肉走向,会比较敏锐。当时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脑子里,大概构建出了,你面具下的真实容貌轮廓。”
他看向江琳,眼神真诚:
“所以,在节目里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很抱歉,这声谢谢,拖了这么久才当面告诉你。”
江琳听完,恍然大悟。世界还真是小,居然参加个综艺节目,都能遇到曾经的“患者”家属。
她摇了摇头,语气平和:“你妻子做的事情很伟大。你也一样,能够理解并支持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们,应该算是一类人。”
了解到这层纠葛,江琳对温璇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
这个人在认出她之后,没有选择在镜头前,或者人多眼杂的时候相认,而是找到这样一个避开所有人的时机,才道出这层关系,非常有边界感,也很懂得尊重人。
温璇脸上露出苦笑:“是啊……她是一个很伟大,也很固执。”
“她腿伤恢复,装上假肢之后……又去了F洲另一个更贫穷、更闭塞的山村支教……”
“只可惜……F洲……那里的战争和冲突,实在太多了。人的运气,又怎么能次次都那么好呢……”
“江小姐,你所做的事情,是伟大而神圣的。请……务必坚持下去。”
他似乎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补充道,
“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自私,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像我妻子那样,怀揣着善意和理想,却身处险境的人,他们……需要像您这样的人去拯救。”
江琳表情很轻松,平静点头:“会的。”
她不想让谈话气氛,继续沉重下去,便主动转移了话题:
“温先生,等节目参加完,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和我爱人快结婚了,想找你定制一幅人物画,就画我们两个,到时候挂在我们的婚房里。”
温璇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和笑意:“好啊,当然有时间。这是我的荣幸。”
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
又简单聊了几句后,江琳起身与温璇道别,朝山林更高的地方走去,打算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野味,为今晚的烧烤加点料。
走了差不多十分钟,江琳停住脚步。
她屏息凝神,锁定几米开外,一只正在灌木丛边啄食的肥硕野鸡。
江琳拈起一颗石子,手腕微动。
“嗖!”
石子破空而出,直射野鸡要害。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嗖——!”又一道破空声从侧方响起。
另一颗石子以更快速度飞来,擦着野鸡头顶飞过,将其惊得乱扑棱翅膀,咯咯叫着钻入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到嘴的晚餐,飞了。
江琳眉头拧紧,转头瞪向石子飞来的侧方。
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穿着灰色卫衣和工装裤的男人,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
那人察觉到她视线,迅速将整个身子缩回树干后,同时抬手将卫衣帽子往头上一扣,帽檐压低。
他微垂着头,双手插进兜里,迈开长腿,朝山林更高的方向大步走去。
江琳舌尖顶了顶上颚,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啧。”
面色冷了下来。
到嘴边的食物被人故意惊跑,这口气她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没有丝毫犹豫,江琳拔腿就朝那人离去的方向,疾追而去!
前方的男人听到,身后迅速逼近的脚步声,步伐骤然加快,在崎岖的山林间如履平地。
江琳眼神一凛,也随之提速。
她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两人速度越来越快,在茂密的林木间穿梭,身影化作两道模糊的残影。
山路陡峭,障碍物众多,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五六米左右。
江琳早就察觉到不对劲。
这人的速度明明可以更快,却一直不紧不慢地吊着她,路线也并非胡乱逃窜,有着明确的方向性。
他是在故意引她去某个地方。
虽然不清楚对方目的,但江琳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自信,不妨陪他玩玩。
一路追逐,直到半山腰,在那间贴着“4”号标志的山洞前,男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倏地一下消失了。
江琳放缓脚步,气息平稳。
她走到山洞入口处站定,目光锐利地扫视洞内。
洞口透进来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内部。
只见严栖川姿态闲适地,侧躺在那块光秃秃的石板床上。
一只手撑着头,蓝眸在昏暗中闪烁着玩味的光,正一瞬不瞬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
他旁边的地上,扔着几只刚刚断气,羽毛还带着血迹的野鸡和野兔。
严栖川打了个响指,戏谑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
“好久不见啊,江琳。想我了没?”
江琳看清是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些,但怒意未消。
她双手抱臂,靠在洞口的石壁上,歪头看他,嘴角虽然带着笑,眼神却充满无奈:
“严栖川,你是闲得骨头缝都发慌了吗?”
严栖川扬了扬下巴,指向那几只野味:
“喏,送你点肉打打牙祭。不过嘛,以你那不肯占人便宜的性子,肯定受不了不劳而获。”
他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所以让你跑两步,活动活动筋骨,再理所当然地收下这些,也算劳动所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