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栖川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唇相讥,沉默地站在原地。那双深邃的湛蓝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江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加快脚步朝自己病房走去。
她关上卫生间的门,迅速撩起上衣。
果然,后背、腰腹、手臂……大部分伤口处的绷带,都已渗出血迹。
她咬牙忍着痛,将黏在皮肉上的绷带一点点剥离。
对着镜子,艰难地重新清洗伤口、上药,缠上新绷带。取出那瓶草莓味药丸,倒出两粒吞了下去。
刚拉开门,想尽快回去,却被一堵高大的人墙挡住了去路。
严栖川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正倚在门框上,垂眸俯视着她。
严栖川越过她,看向卫生间角落的垃圾桶,那里堆满了染血的绷带。
他喉结轻轻滚动,叹了口气:“江琳……”
“值得。”
“很值得。”
“他是我认定的丈夫,是我选择要共度一生的人。为他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江琳抢先一步,堵回他所有即将出口的话。
严栖川闭上眼睛,许久,才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侧身让出一条通道。
江琳与他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傍晚时分。
江琳将最后一口鱼肉粥喂进孟枭嘴里,放下空碗。
“不错嘛,孟娇娇,全都吃完了。”
她伸出手揉乱孟枭的黑发,嘴边挂着坏笑,
“奖励你多输两瓶液。”
孟枭被这“奖励”弄得哭笑不得,顺着她的话说道:
“好,那我可得好好珍惜老婆给的‘奖励’。”
看他重新焕发神采,不像先前那样被阴霾笼罩,江琳高悬的心安定了几分。
她俯身为孟枭掖好被角,动作算不上多娴熟,却格外认真。
江琳不会照顾人,她生性自由散漫,对自己都是能凑合就凑合,受了伤往往随便包扎一下了事,吃饭更是毫无规律。
用她的话说,就是“死不了就行”。
但在照顾孟枭这件事上,她仿佛无师自通,能做得很好。
每隔四小时给他测一次体温;在毒瘾发作时,笨拙地为他擦拭身体;记得他每次服药的时间;在他噩梦惊醒时,第一时间握住他的手……
照顾孟枭,对她而言好似与生俱来的天赋,又或者,江琳在模仿他曾照顾她的样子,无微不至,细致耐心。
江琳站起身,语气轻快:
“你是吃饱喝足了,我也得去解决我的晚饭了。说起来,你们组织的食堂水准真不错,比五星餐厅都强。”
她故意咂咂嘴,做出认真思考状,眉头微微蹙起:
“今天吃点什么好呢?嗯……要不就吃双层芝士披萨,再配上一大瓶冰可乐吧!”
“反正你现在哪也去不了,躺在床上也管不了我~孟枭,你可得赶紧好起来,不然……我就天天在你眼皮底下吃这些垃圾食品,气死你。”
说着,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孟枭没什么肉的脸颊。
孟枭被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样气得牙痒痒,眼神幽怨:
“小混蛋,你就仗着我现在动不了,可劲儿气我吧。”
江琳得意地冲他摇头晃脑,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确实非常欠揍,却充满鲜活生气,驱散了病房里的沉闷。
“走喽,吃好吃的去喽~”
她心情颇好地转身,挥了挥手,
“老实待着,等我回来查岗。”
“好。”
孟枭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唇角笑意愈发温柔,久违的满足感充盈心田。
江琳关上病房门,身子一个踉跄,肩膀撞在墙壁上。
守在门外的狼脊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胳膊,焦急劝道:
“嫂子!您这……要不您还是回病房好好休息吧,老大这边我们看着就行!”
“不用。”江琳借着他的力道,站稳身子,“我手机呢?”
狼脊见她态度坚决,知道再劝无用,只好从口袋掏出两部崭新的手机,双手递上:
“蓝色这部是您的,灰色是老大的,数据都恢复好了。”
江琳接过手机,边开机边问:“d9原液的进度怎么样了?”
“分析报告已经出来了,实验室那边说,成分比预想的还要复杂一些,解药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
“让他们尽快。我回病房一趟,孟枭这边你先盯一会儿。”
“是,嫂子您放心。”
江琳步履匆匆,朝自己病房走去。
她低着头,给两部新手机连上网络,无数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如同潮水般涌出。
这几天实在太忙,无暇顾及这些,之前用的旧手机也在爆炸中损毁了。
北冥的电话弹了出来。
江琳按下接通键,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继续往前走。
“小琳!你终于接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出北冥急切的声音,
“你这几天手机一直关机,都快把人吓死了!去墨香楼也找不到人,虎鳄、蝮蛇他们几个都快把京城翻过来了。”
江琳淡淡道:“没事,我和孟枭在一起。”
“孟枭……你出国了?”
“嗯。”
江琳应了一声,推开病房门,“走得太急,忘了跟你说。”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爷爷这两天总念叨你,说想你了,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见见孟枭那小子。”
“待定。我们打算在国外多玩一阵,一个月内应该都不会回去。”
没等北冥再说什么,江琳就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严栖川正靠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开门和讲电话声,他缓缓睁开眼。
江琳蹙起眉头:“你怎么还没走?”
严栖川声音带着刚睡醒的缱绻:“暗夜去处理罗刹帮后续事宜了,没司机。”
江琳被他蹩脚的借口,整无语了,走到床边拿起自己外套:
“你自己没有手脚,不能开车?”
严栖川伸了个懒腰:“诺斯掌权人亲自开车?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有失身份。”
江琳翻了个白眼:“我叫人送你。”
“不用。”
严栖川单手撑着头,手肘杵在沙发扶手上,好整以暇看着她,
“孟枭的人,我用不起。”
江琳:“……”
她径直走进卫生间,“砰”地一声甩上门,落锁。
隔着门板,传来她没好气的声音:“随便你!”
她在里面照例给自己换药,重新缠上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