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栖川也下了车,绕过车头走到她身边。
夜晚热带的风带着湿气,拂过两人身上花哨的衬衫。
江琳看向他:“走过去?”
“嗯。”严栖川微微颔首,目光却没投向远处的正门,而是落在脚下的草地上。
江琳作势就要往前走,后衣领被人轻轻扯住,力道不大,但足以让她停下脚步。
她诧异回头,看向罪魁祸首严栖川。
严栖川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这么着急啊?谁说……我们要走正门了?”
说着,他跺了跺脚。
“咚、咚。”
脚下传来的并非泥土闷响,而是带着空洞回音的钢板声。
江琳眼神一凛,捕捉到这细微差异,
暗夜俯身,在那块区域摸索着,用力掀开一块与周围草皮融为一体的盖板,露出暗门。
他双手发力,伴随“嘎吱”声,暗门被向上拉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直梯暴露眼前,从中透出微弱光亮。
严栖川率先俯身,爬下垂直的铁梯。
江琳紧跟其后,双手抓住梯子边缘下爬,才下两阶,一双有力的臂膀,突然从下方托住她,将她稳稳抱住。
江琳身体一僵。
严栖川把她放到地面上,在她站稳后松开了手:
“你伤口还没好,爬这种直梯,容易再次崩开。我只是不想你因为这种不必要的动作,耽误正事,或者……给我添麻烦。”
他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江琳翻了个白眼。趁机占便宜,还说得这么义正言辞。
严栖川屈起右臂,将胳膊肘递到江琳面前,提醒道:
“挽上吧。江小姐,你答应过我的。”
“严栖川,你别逼我扇你。”江琳瞪着他,“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有必要演戏吗?”
严栖川挑眉,姿态悠闲:
“随你,江小姐既然答应做我女伴,难道连这点职业操守都没有吗?反正,你不挽上,我是不会往前走的。我们大可以在这里,一直耗到拍卖会结束。”
江琳看着他欠揍的笑脸,后槽牙磨得咯咯响,极不情愿地将手臂穿进他臂弯,挽住了他。
“这才对嘛。”
严栖川心满意足地收紧手臂,将她的胳膊夹紧了些,这才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这条暗廊,只是为了通行而修建的,并不华丽。
混凝土墙壁裸露,头顶是交错的管道,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两旁就亮着一盏昏黄的防爆灯,勉强照亮前路。
离场馆越近,从地面传来的震颤感,就越发明显。
江琳听着那令人心烦的鼓点,悠悠开口:
“严栖川,你不觉得我们穿成这样子,还挽着手,真的很怪异吗?”
她偏头,看了看他身上那件花衬衫,又低头看看自己的,
“像黑帮老大,和她的小弟。”
老大指的是江琳自己。
小弟……自然就是看起来像“老实人被逼疯了”的严栖川。
严栖川闻言,低低笑了笑,顺着她的话接道:“那我就当一回‘护琳员’。”
他记得江琳说过,想当一棵白杨树。那他就,做她的护林员,将她圈在自己的领地内,谁也碰不得。
江琳瞬间后悔主动跟他搭话。这男人嘴里,吐出来的全是疯话。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隔音门。
严栖川伸手,在密码锁上输入一串数字,“滴”的一声,门应声打开。
一个装修奢华的房间,呈现在眼前。
房间靠近场馆内部的那面墙,是一整块单向玻璃,隔绝了所有外部视线,但从内部,却能以上帝视角,观察到大厅里的一切。
另一面墙上,悬挂着超大高清显示屏,正实时转播拍卖台上的画面。
江琳一进房间,立刻甩开严栖川的手,快步走到玻璃前,巡视外面的情况。
他们此刻位于三楼,也是场馆的最高层。
向下望去,一楼的中心区域,摆放着一个个铁笼。
笼子里关着的,并非珍禽野兽,而是肤色各异、年龄不等的男男女女,甚至还有老人与孩童。他们眼神麻木,神情绝望,显然就是今天这场罪恶拍卖的“展品”。
江琳视线快速扫过,很快在对面二层最中心的包间里,发现了康泰的身影。
二层的包间与三层不同,没有单向玻璃遮挡,最外面只有一个及腰的护栏。站在护栏旁,能清晰看到下方的站台,随时参与喊价。
江琳回过头,看向严栖川:“这就是你说的,‘更有机会接近康泰’?隔这么远,还有一个中空天井,怎么接近?飞过去吗?”
严栖川走到房间中央的双人沙发旁,优雅落座,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别这么心急。坐下来放轻松点,等会儿你想要的,都会主动来到你眼前,我保证。”
江琳皱了皱眉,对他的说辞将信将疑,但还是走到沙发旁,坐在最边缘,与严栖川拉开最大距离。
严栖川微微起身,往她身边挪去,直到两人之间再无空隙。
他侧过头,看着江琳紧绷的侧脸:“既然山不肯来见我,那我只好……亲自去见山了。”
话音未落,他抬起手臂,搭在江琳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将她虚虚笼罩在自己的怀中。
江琳感觉后槽牙又开始发痒,从齿缝间挤出警告:“你敢碰我一下,我立刻弄死你,说到做到。”
严栖川胸腔微微震动,愉悦的笑声在室内回荡:
“放心吧,江小姐。虽然我不算什么好人,但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原则的……正人君子,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墙上大屏幕画面开始变幻,拍卖会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个铁笼被推车运上展台,聚光灯打在上面,笼子里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身材瘦小,面色惊恐的亚裔男孩。
拍卖师站在台上,开始推销这个商品,介绍其年龄、血型、身体健康状况、以及……各个器官的完美程度。
江琳的眼神越来越冷,唇也抿成一线,搁在膝盖上的手攥紧。
身旁,传来严栖川漫不经心的嘲弄声:“怎么?你那颗悲天悯人的心,又开始发作了?”
江琳敛下眼眸,偏过头,不再看那块令人作呕的屏幕。
救?她能救几个?眼前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唯一能彻底铲除这种拍卖的方法,就是将台下那些衣冠楚楚的畜生,全都弄死。
但……然后呢?罪恶就像烧不尽的野草,春风吹又生。
江琳心底涌起深深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