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琳淡淡扫他一眼,冷声吐槽:
“你的学生们真行。论文水平之‘高’,让我严重怀疑人类智商是不是有了新下限。看得我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误入了某个专门生产学术垃圾的贴吧水楼。”
“噗——”
陆以安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你终于理解我这两年的痛苦了吧?”
他双手一摊,表情无奈,
“我才是最惨的那个。被他们折磨了整整两年,你这才看了一上午就受不了了?”
江琳翻了个白眼:“你当初收学生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盲选的吗?这种水平,你也能看上?”
“天地良心,”陆以安推了推黑框眼镜,为自己辩解,“谁能想到他们写起论文来,会跟集体抽风了一样?平时做实验、做数据的时候,一个个都挺靠谱的。”
他顿了顿,推着行李箱朝江琳走近几步:“不过,有你这张嘴,我敢保证,他们以后绝对不敢再敷衍乱写了。说吧,上午战绩如何?骂哭了几个?”
江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四个。不仅擅长制造学术垃圾,心理承受能力还极其脆弱。陆以安,你确定不考虑换个人带他们?”
陆以安失笑,无奈摊手道,“上哪儿去找人啊?教授们都忙着搞自己的科研项目,跟我同期的几个博士生,手底下都带着学生,根本接收不了这么多人。放眼整个学校,也就你有这个能力带他们,而且……时间上“相对充足”。”
江琳扬了扬好看的眉,语气平淡:“你确定?等你从国外回来,或许能在学校最高那栋楼的天台上,看到你学生整齐排列的身影。”
陆以安自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一本正经地回应:
“嗯,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我等会儿就给刘校长发个消息,建议他下周把学校天台的门都暂时锁上,以防万一。”
江琳眉头皱得更紧了。想到未来一周,每天都要面对那些令人窒息的学术垃圾,她就觉得心力交瘁。
再次长叹一声,认命道:“罢了,这大概是我人生中必须渡的一道劫吧。陆以安,恭喜你,你现在荣升为我第二讨厌的人。”
陆以安一怔,饶有兴致地笑问:
“哦?那我倒是很好奇,能荣登你“第一讨厌”的那位,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能让你如此深恶痛绝?”
话音刚落,“叩、叩”两声轻响自门口传来,是指节敲击门板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低沉温和的男声响起,语调中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第一讨厌’,说的应该是我吧?”
陆以安回头看去。
只见一位身材高挑、五官深邃的混血青年,正优雅地倚靠在门边,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休闲西装,衬得他气质温润儒雅。
这个男人,陆以安在教职工大会上见过几次,似乎是医学院今年新聘的教授,姓严,年纪极轻,学术背景却硬得惊人。
陆以安朝对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对江琳说:“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那群学生……就拜托你了。”
“赶紧滚。”
江琳不耐烦地摆手,在听到严栖川声音的那一刻,她本就烦躁的情绪,更是雪上加霜,跌至冰点。
陆以安拉着行李箱离开,教室里只剩下江琳和严栖川两人,气氛瞬间变得凝滞。
江琳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兜,姿态慵懒,眼中没有温度,只有毫不掩饰的厌烦。
严栖川缓步走进教室,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
他温和地笑着,嗓音低沉悦耳,戏谑道:“真没想到,江同学,在你人生的‘黑榜’上,我居然能力压群雄,高居榜首。”
江琳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反问:“你很引以为傲吗?”
“当然,”严栖川挑眉,仿佛得到什么不得了的夸奖。
他向前踱了两步,微微倾身,作出一副真心求教的模样:
“所以……江琳,你究竟讨厌我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许……我都可以改呢?”
他眼神诚恳,像是真的在考虑为她做出改变。
江琳扯了扯嘴角,讥讽道:“讨厌你活着。”
严栖川:“……”
他的笑容僵了一瞬,但立刻恢复如常,低低笑出声。
那笑声在空旷的教室里,透出几分空灵。
看向江琳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戏谑,而是掺杂了更深层的东西,仿佛猎人在欣赏一只拼命亮出爪牙,却无力反抗的小兽,充满了玩味和……包容。
“你对我……还是有这么深的敌意啊?”他轻声感叹,
“我本来觉得,我最近已经收敛很多了。果然,你的心是西伯利亚的冻土做的,或者说,是更冷的冰核做的?真的很难捂热。不过幸好,我有的是耐心,足够多的耐心。”
江琳的手指轻点桌面,发出“叩、叩、叩”的声响,透露出她此刻的烦躁:
“我现在很烦,不想看见任何讨厌的人或物。可以请你自觉一点,滚开吗?”
严栖川没退,又朝她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一个有些危险的程度。
他微微俯身,以一种压迫性的姿态,轻声问:“这么急着赶我走……你是在忌惮我吗?忌惮我的靠近,忌惮我的存在会让你失控?”
江琳偏头望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侧脸,嗤笑一声:
“忌惮?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把……你这种东西放在眼里。”
严栖川笑意更深,藏着旁人无法读懂的偏执:
“确实不需要忌惮。我们是同类,同类之间,哪里需要忌惮呢?只需要……抱团取暖。”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江琳,
“江琳,你难道不明白吗?只有那些被你真正放在心上,在你心里占据了重要位置的人,才会被放在‘最讨厌’的席位上,不是吗?恨,本身就是一种浓烈的注意力。”
江琳把视线转回他脸上,眼神轻蔑,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最终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评价:
“自作多情的傻逼。”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锋,电光火石,随时会擦出引爆整个教室的火花。
只不过,江琳眼中燃烧的是纯粹的憎恶;而严栖川眸中翻涌的,却是化不开的探究,和病态的眷恋。
严栖川似乎很享受这种对峙。
又往前一步,径直拉开江琳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隔着一张课桌看着她收拾东西。
“好不容易等到你身边那条疯狗不在。江同学,赏个脸,一起吃个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