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大概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耳边充斥着呼啸的风声,呜呜作响,几乎掩盖了其他所有声音。
因此,江琳并没有注意到前方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广告牌,正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固定它的螺丝正在一颗接一颗地松动。
就在她即将走过那广告牌下方时。
“哐当!咔嚓——!”
最后一颗螺丝终于崩飞!巨大的广告牌带着千钧之力,直直朝她砸了下来!
江琳瞳孔一缩,肌肉瞬间绷紧,正要向侧前方扑跃躲闪。
一道黑色身影以比她更快的速度,不知从哪个角落倏然窜出!
如同鬼魅般迅捷,猛地将她扑向一旁,同时用整个背部迎向砸落的广告牌。
“江琳!小心!”
伴随一声低吼,广告牌重重砸下。
江琳有些呆滞地抬起头,正对上严栖川近在咫尺的脸。
他弓着身子,把江琳死死护在身前和地面之间,用后背承受了广告牌绝大部分的冲击力。
严栖川脸上闪过痛苦神色,额角青筋暴起,但他死死咬住牙,硬生生将那声痛哼压了回去,极力维持着表情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绷紧背部肌肉,将那沉重的广告牌掀翻在地,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做完这一切,他才低头看向怀里的江琳,眸中翻涌着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江琳皱了皱眉,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语气颇有些不满:
“我自己能躲开的。”
严栖川却一改往日那种或玩味、或偏执、或刻意温和的风格,神情变得极其严肃,带着责备:
“这种天气你还一个人出门?!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赶紧回家去!”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让气息听起来平稳,以减轻后背那火烧火燎般的剧痛。刚才广告牌断裂的金属边缘或者钢筋,肯定刺破了他的皮肉。
江琳没想到自己反被他批评,愣了一下,下意识抬了抬手,展示手里的肯德基袋子,硬邦邦地说:
“我只是出来买点吃的而已。”
严栖川的眉头锁得更紧,强势命令道:“下次再有这种事,发消息告诉我,我去帮你买。现在,立刻,回家!这种天气待在外面很危险!”
江琳撇撇嘴,虽然不爽,但也知道对方刚“救”了自己,不好发作。
她转身就要走,刚迈出一步,又迟疑地回过头,目光落在他似乎有些僵硬的背上:
“刚才那个广告牌……你……”
严栖川喉结滚动了下,强忍着背后传来的阵阵撕裂痛楚,只想赶紧打发她离开,然后才能卸下伪装处理伤口。
他打断她:“死不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等会儿暗夜会来接我。你到家后……记得给我发条消息报平安。”
“哦。”江琳应声,见他这么说,便也不再犹豫,转身提着她的肯德基快步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严栖川一直紧绷的身体才猛然一松。
他踉跄一步,手撑住旁边一棵树的树干,背部难以忍受的痉挛让他缓缓滑下,最终单膝跪倒在地。
尝试动了动背部肌肉,每一次细微牵扯,都让他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
反手去摸后背,指尖触到一片温热黏腻的液体。果然,一手鲜血。
严栖川低头看着染血的指尖,庆幸地扯了扯嘴角——还好,今天穿的是件黑色外套,即便有血迹渗出来,刚才应该也没被江琳发现。
狂风依旧在他耳边呼啸,仿佛在嘲笑着他的狼狈。
他咬着牙,试图积蓄力量站起来,等待暗夜的到来。
——
江琳安全到家后,脱掉那件沾了风沙的卡其色风衣,随手扔在玄关衣帽架上,扑进沙发里。
经历了刚才那个小插曲,此刻她已然无心再去品尝,那袋还温热的肯德基了。
她掏出手机,想起严栖川最后那句“到家后记得发条消息”,指尖犹豫片刻,还是点开了短信界面。
与严栖川的对话记录,还停留在他之前发来的那条【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
江琳的手指在屏幕上方顿了顿,没有输入任何字符,而是退出短信界面,点开社交软件。
好友申请列表里,严栖川最新的申请静静躺在那里。
她盯着那个黑色头像看了几秒,指尖一划,点了“同意”。
几乎是瞬间,手机顶部就弹出来一条新消息,来自刚刚通过好友申请的严栖川:
【到家了?】
江琳盯着那三个字,在输入框里删删改改,原本想问“你的伤怎么样”,又觉得太过关心。
最终,她抿了抿唇,发过去一句:【你没死?有点遗憾。】
直白地问那个疯子的伤势,她实在做不到。
严栖川依旧秒回:【挡了一次广告牌,换一个好友申请通过,值了。(微笑)】
江琳看着这行字,仿佛能想象到对方带着笑意的语气,立刻熄灭屏幕,将它扔到沙发另一头,低声骂了句:“有病。”
但不得不承认,严栖川最近这一系列……堪称“正常”甚至带了点“人味”的举动,让她内心深处对他的厌恶感,确实消散了那么一点点。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些举动不是他精心设计的又一场伪装。
路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内。
严栖川侧坐在副驾驶座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咬着牙,一点点脱下已经被血浸透,黏在背上的黑色上衣,露出肌肉线条分明却布满了新旧疤痕的上身。
暗夜熟练地翻出车内医疗箱,打开强光手电,小心翼翼替他清理那道狰狞伤口。
广告牌上的钢筋在严栖川后背,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着,鲜血不断渗出。
暗夜用消毒棉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渍,担忧道:
“教父,这伤口太深了,要不要去医院缝合一下?最好再拍个ct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或者内脏……”
“不用。”严栖川打断他,“打一针止血凝剂,再打一针破伤风就行。”
暗夜犹豫了下,看着那不断渗血的伤口,还是硬着头皮委婉劝阻:
“教父……这样处理太冒险了,伤口很容易感染,而且不易愈合,会留下很深的疤痕,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