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彻底投入音乐,江琳脑中便只剩下交织的音符,所有杂念都被摒弃在外。
对面是严栖川这件事,被她暂时抛到脑后,此刻她只想享受这纯粹的艺术共鸣。
一个小时后,闹钟准时响起,提醒她又到了该起来活动的时间。
江琳停下演奏,窗外的小提琴随之悄然收弓,安静下来。
她拿起手机,起身走出家门。
初秋的微风拂面,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对着镜头比出孟枭要求的手势,完成视频打卡。
刚把手机收回口袋,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低沉熟悉的男声。
“江小姐。”
江琳的脚步顿住,回过头。
果然是严栖川。
他今天没有穿那些一丝不苟的西装,而是换上了一身浅灰色休闲装,柔软的棉质面料让他的气质都发生了微妙变化,少了平时的绅士精英感,多了几分随性。
江琳脸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却警觉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是转身继续自己的散步任务?还是站在原地,等他靠近?
但很快江琳就意识到,不管选哪一项,在这条安静的小路上,两人距离就这么短,以严栖川的能力和……执着,她就算跑得再快,他想接近她也易如反掌。
在她短暂怔愣之际,严栖川已经缓步走到她面前。
那双蓝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像波光粼粼的深海。
他开口,语气自然:“一起散步吧。”
江琳往左边跨了一大步,刻意与他拉开至少一米的安全距离:
“这边一共就这一条主路,腿长在你身上,你随意。”
严栖川闻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
起码……江琳没有立刻掉头就走,或者对他恶语相向。这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不是吗?
江琳继续沿着石板小路往前溜达,但全身肌肉都处于一种紧绷状态,眼角余光时刻警惕身旁,提防着他可能发起的任何偷袭。
严栖川倒也守“规矩”,就和她保持着那一米距离,并排走着,步伐频率一致,既不超前也不落后。
他自顾自开启了话题:“刚才合奏的第一首曲子,是你创作的那首《山风》吧?我很喜欢这首曲子里的自由感和穿透力。”
江琳目视前方,从喉咙里吝啬地挤出一个:“嗯。”
“这首曲子你刚才反复弹奏了三遍,是在思考如何完善编曲吗?我觉得第二遍时你加入的那个临时降si很有灵性。”严栖川不厌其烦地延续着话题。
“嗯。”江琳的回应依旧是个单调的音节。
严栖川笑了笑,仿佛只是在和一位老朋友闲聊,尽管得到的回应寥寥无几:
“不知道我刚才的小提琴即兴穿插,有没有给你带来一点点新的灵感或者不同的思路?”
“嗯。”
就在严栖川单方面的、温和而持续的“滔滔不绝”,与江琳极其冷淡的单字回应中,两人竟也诡异地绕着小区主路走完了一圈。
最终又回到江琳所住的一栋门口。
江琳毫不迟疑,转身推开栅栏门,走进自家小院。
严栖川则绅士地停步在白色栅栏门外,没有再往前一步,安静目送着她。
就在江琳准备关上栅栏门的那一刻,她的目光无意中对上严栖川的视线。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她想验证一下。
江琳停下关门的动作,挑了挑眉,带着一丝挑衅和试探的口吻,问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严栖川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礼貌而克制地回答:“如果你真心欢迎我的话,是我的荣幸。”
江琳耸了耸肩:“哦,那我不欢迎。”
说完,她转身,“砰”地一声关上栅栏门,走向别墅大门,没有任何停留地开门、进屋、关门,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她本想试探一下,这人是否真如他表现的那般克制,结果他居然没像以往那样直接纠缠闯入。
真是稀奇。
门外,严栖川看着紧闭的门,了然地轻笑一声,眼底一片平静,并无半分被拒绝的恼怒或失落。
他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向自己的四栋。
不枉他今天早晨,特意服用了双倍剂量的情绪稳定剂。
这种近乎正常的、能克制住所有疯狂冲动的感觉,虽然陌生,但似乎……还不坏,
就在严栖川一只脚即将踏入自家小院的前一秒,一道清亮熟悉的女声,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
那是他梦寐以求、刻入骨髓的声音。
“喂!严栖川!”
严栖川的脚步瞬间定格。
他猛地回头,循声望去,微微扬起头,目光落在一栋二层那扇敞开的窗户。
那里,江琳探出半个身子,秋日明媚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清冷脸庞上。
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竟与他记忆中初见她时的模样重叠起来。
那般圣洁,那般光明,如同遥不可及的神只,骤然降临在他的世界。
严栖川的嘴角不受控地高高扬起,形成一个无比灿烂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他扬声回应,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愉悦:“什么事?你说!”
江琳看着他,提高音量,确保楼下的他能清晰听见:“等会儿我要录歌!你先不要拉小提琴!等我录完了你再开始!听到没?”
她的语气带着习惯性的命令口吻,但听在严栖川耳中,却宛如天籁。
“好!知道了!”
严栖川立刻应下,声音洪亮,毫不犹豫的顺从她的指令,“我保证不发出一点声音!你录!随便录多久都行!”
如果此刻他面前有一面镜子,严栖川可能会被镜中那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甚至显得有些憨傻的男人吓一跳。
那绝对是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阴郁、偏执和疯狂?
他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到了极点。光是江琳主动叫一下他的名字,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甚至算不上友善的互动,他都感到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恨不得能把命都掏出来给她。
江琳交代完,便利落关上窗户,身影消失在窗后,显然是退回到屋内准备录歌事宜了。
严栖川依旧愣愣站在原地,仰着头,痴痴地望着那扇已经空无一人的窗户,久久无法回神。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撞击肋骨,发出“咚咚”的巨响,震得他耳膜都在嗡鸣,嘴角上扬的弧度始终不曾落下。
他清晰感觉到,一股汹涌的、滚烫的悸动,正如同海啸般席卷他的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让他甚至有些怀疑——
早上吃的那双倍剂量的情绪稳定剂,是不是……失效了?
为什么他现在会如此的兴奋?如此的……快乐?
这种失控的正面情绪,对他而言,很陌生,更加……令人心悸,却又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