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来开。”江琳推开车门,绕到副驾驶一侧和北柔交换位置。
她余光扫过窗外,就是在这个观景台,孟枭曾停下车让她拍雪景,还偷偷拍下了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北柔握上方向盘时手心微微冒汗,车子重新启动后,她忍不住侧头看向副驾驶,“姐姐,能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没什么好说的,很无聊。”江琳避而不谈,北柔心思敏感,知道她那些过往肯定又会胡思乱想,往自己身上乱安罪名,江琳可不会哄人。
车内陷入短暂沉默,江琳突然开口:“说说你的。”
“什么?”北柔专注地看前方路面。
“你以前的生活。”江琳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好奇。同在北家这么多年,北冥对北柔虽不算厌恶,却也始终疏离,她想知道原因。
北柔乖巧地开始讲述:“我五岁被送到孤儿院,待了差不多一年,后来有位阿海叔叔来接我,带我去了北家。”
“父亲告诉二爷我就是他亲妹妹,但这是谎话。我姥姥教过我不能骗人,我其实有自己的父母,只是他们都不在了……后来我偷偷把真相告诉了二爷。”
“哥……二爷从没亏待过我,该给的从不吝啬,也会护着我……”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只是始终不太亲近罢了。”
“二爷一直在找你,只不过不能摆到台面上,因为父亲会骂他责罚他……”
江琳见她越说越偏,明明让她讲自己的过往,倒开始替北冥诉衷肠了。
江琳出声打断:“看来你过得也不怎么样,我们半斤八两,没有谁亏欠谁的。”
北柔想到初见时那句“你恨我吗”,脸颊顿时泛起红晕,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
当她们赶到签售会现场时,商场时钟已经指向九点。
签售台前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拾物品,地上散落着彩带和宣传单页,三三两两的读者还在依依不舍地徘徊。
北柔摩挲着怀中崭新的精装书,转身对江琳露出明媚笑容:“没关系的姐姐,我们下次早点来,你都一天没吃饭了,我们……”
江琳抬手示意她噤声,已经拨通了电话:“哥,h省霖樊旗下的连锁商场,三楼文学区今天的签售会,让那个叫段宇辰的作家今晚留出两小时,我请他吃个饭。”
北柔惊得瞪大眼睛,连忙摆手,“不用了姐姐,真的不用……”
江琳已经挂断电话,顺手拿过北柔怀里的书翻了翻,“《星河沉眠时》,讲什么的?”
“是、是一个关于天文学家的故事……”北柔结结巴巴地回答,心思还在刚才那通电话上,“姐,你刚才是在给二爷打电话吗?”
“不是。”江琳合上书还给她,“我另一个哥哥,叫霍凡,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十五分钟后,霍凡的回电准时响起:“小琳,都安排好了。云熙楼顶层包厢,记我账上。”
“嗯。”江琳挂断电话,对北柔扬扬下巴,“走吧,去云熙楼。”
见北柔站在原地没动,她挑眉:“怎么了?”
“这样……”北柔不安地绞着手指,“对其他排队等签名的读者……是不是不太公平?”
江琳突然俯身,双手撑在膝盖上与北柔平视,商场顶灯在她眼中折射出细碎的光,“傻孩子,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你以为那些人里没有走关系的?”江琳指向不远处一个被保安护送进电梯的年轻女孩。
“那个……”又指向另一边,“还有那个,都是托了关系的,只不过没咱们找的人硬。”
她从来不屑于故作清高,幼时因软弱受尽欺凌的经历让她早早明白:要想在这个世界活得自在,权势与能力才是硬道理。
北柔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认出那两人,一个是出版社副社长的侄女,另一个去年给作协赞助了一百万。
她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江琳轻拍她肩膀,“要学会善用你北家人的特权,不要觉得不公平。特权就像手术刀,在庸医手里是凶器,在良医手里却能救命,关键看你怎么用。”
北柔若有所思地点头。她从未仗着北家身份行过方便,一来觉得自己不过是北家养女,二来总觉得这样对他人不公。
可姐姐的话,让她开始重新思考。
“走了,别让你的偶像等太久。”江琳直起身,迈步朝停车场走去。
北柔小跑着跟上,小声辩解:“我的偶像只有姐姐一个,他只是我比较欣赏的作家……”
云熙楼顶层包厢,水晶吊灯把大理石桌面照得流光溢彩。
段宇辰在侍者引领下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些许不情愿。他最厌烦这种仗势欺人的邀约,那些千金小姐多半没认真读过他的书,不过是冲着他这张脸来的。
二十五岁的青年作家确实生得俊朗,与严栖川刻意伪装的温润不同,他身上那份书卷气浑然天成,不见半分矫饰。
当他看到安静坐在窗边的北柔时,表情明显一怔。
“您好,请问怎么称呼?”段宇辰主动上前伸出手,视线扫过北柔紧握的精装书,“霍总说您是我的忠实读者?”
江琳坐在一旁,并不在意自己被忽视,她讨厌与陌生人打交道。
北柔慌乱地站起身,书本差点脱手,匆忙腾出一只手与段宇辰相握,“是、是的!我最喜欢您笔下的主角乔澜在灯塔上那段独白……”
段宇辰意外地挑挑眉,眼前这个女孩与他以往见过的富家千金截然不同,她的眼神纯粹热切,是对作品的真诚欣赏,而非对他本人的觊觎。
更重要的是,北柔确实认真读过他的书。
江琳靠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的互动,她注意到北柔提到书中某个细节时,段宇辰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所以我觉得乔澜选择留在灯塔,不是逃避,而是在等待一个能真正理解他的人。”北柔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段宇辰沉默片刻,突然从包里取出钢笔,“介意我重新再给你签一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