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从香炉里飘出,带着檀香味。
“我说怎么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徒,”老人爽朗一笑,表情更加慈祥,腕间的沉香珠串碰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按理你应该叫我声师伯。”
江琳放下茶杯起身,在老人面前站定,身子微微前倾,双手在胸前合抱,行作揖礼。
“师伯。”
老人看着面前女孩身上的清冷感,简直与师弟唐玉山如出一辙。
“师侄女不必拘谨,快回来坐着。”老人捋了捋胡须,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江琳坐回椅子,床上的小道童惊讶出声:“啊?这是师姐?”
他跳下床榻,从身旁小桌子上端来一碟腌脆梅,哒哒跑到江琳身前:“师姐你吃这个。”
一点也不见刚才的傲娇样。
江琳接过,拿了一颗塞嘴里,酸酸甜甜挺开胃的。女孩手伸进自己口袋,掏着什么。
孟枭看出她意图,从自己外套口袋掏出个玉扳指,递给小道童:“师姐给你的见面礼。”
小道童接过,喜笑颜开,脆生生喊了句:“谢谢师姐!”
然后扭头对老人说:“师父我先回去扫地啦。”
老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看着道童蹦蹦跳跳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早就听师父说过,他与您的趣事。”江琳开口。
“哦?那老家伙是怎么说我的,肯定没好话。”
江琳浅笑:“他说您小时背经书背不下来,偷偷跑去草垛里哭。”
“胡说,明明是他背不下来医书,害怕被师父打板子,自己躲进柴火堆睡着了,我和师父满山找了他一晚上。”
说起年少时的趣事,老人语气怅然。
话毕才想起江琳身旁的孟枭,“小友你可以唤我太虚道长,或者随师侄女,唤我一声伯伯也行。”
孟枭脸上挂着礼貌的笑,“伯伯。”
“当年啊,我们师兄弟,他学了师父的医术,我学了道术。细细算来我得有二十多年未见过师弟了。”太虚道长虽七十有余,但说话中气十足。
他看向孟枭,“小友去帮我把外面水缸装满,出了屋往北走一百米有口水井。”
孟枭立刻会意老人是要与江琳单独说些话,他点点头,出了房间把门带上。
道童回到道观后,见到一个师兄就扬扬手里的玉扳指,“你们没有吧,是师姐给我的见面礼。”
搞得洒扫的师兄们一头雾水。
“师弟你怕是睡迷糊了,师父从未收过女徒弟。”
道童手叉着腰,嘟起嘴:“你们真笨,师叔收过女弟子呀!就昨晚师父让我带回来的姐姐,师父都不叫你们去接人,他还是最喜欢我!”
“对对对,师父最喜欢你了。”
这边太虚道长打听了许多江琳师父唐玉山的近况,三杯茶下肚。
“师侄女,生而悦己,而非困于他人。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太虚道长放下茶盏,“去叫那小子进来吧,水也该挑满了。”
“谢师伯提点。”
江琳点头,打开门就见孟枭坐在石墩上,脸上残留细微薄汗,身旁两个水缸满满当当。
“师伯叫你进去。”
孟枭起身,卫衣贴在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和劲瘦的腰身。
跨步走进房间,坐到江琳刚才的位置。
太虚道长开口:“与小友你有缘,为你卜了一卦。”
孟枭微微俯身,很是谦卑:“伯伯您讲。”
太虚道长苍老的手掌,摆弄着面前桌上的三枚铜钱,“在我们意识深处啊,藏着很古老的记忆,有时候你觉得一些人很熟悉,是因为你们在老早之前就认识了。”
“伯伯,您是想说我和江琳……”
孟枭未说完的话,被道长抬手打住,老人捋了捋胡须:“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小友你切记一句话,居安思危,骄兵必败。”说罢,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雷击木做成的无事牌,“你出去吧,把这个交给我师侄女,让她每天戴着。”
孟枭接过,礼貌道别后推开门。
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去香炉装一包香灰回去,放在枕头下面能安神。你们没事可以常来道观,让江琳师兄弟们传授些古武。”
“好。”孟枭合上房门。
江琳坐在凉亭底下,小道童蹲在她身前说着什么。
看到男人出来,道童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
孟枭走近江琳,顺手将无事牌套在女孩纤瘦的脖颈上,“师伯给你的见面礼。”
他指尖掠过江琳后颈,一股暖意在男人指尖散开。
“师父居然把雷击木送你了!哈哈哈哈,师兄们看到一定会气死,”道童幸灾乐祸的捧腹大笑,“他们可没少打这块木头的主意,奈何师父就是不松手。”
江琳挑眉看看胸口的牌子,掏出薄荷糖,一颗塞嘴里,另一颗看向小道童。
“不要,我不要,我去找师父背书了,你们快回去吧!”小道童怕了这入口冰凉刺骨的糖果,迈开小短腿跑进木屋。
江琳与孟枭并肩往道观方向走,“刚才玉扳指多少钱,我转你。”
孟枭声音不急不缓:“不值什么钱。”
木屋里,小道童费劲地爬上太师椅,“师父,刚才那个是师姐夫吗?他的眼睛好像会吃人哩!”
“小宇,你作为术算天赋最好的弟子,我来考考你。”太虚道长手搭在椅子把手上,“你说说你师姐和那小伙子什么命格?”
小宇托腮思考着,嘴巴微抿,大概五分钟过后他才开口:“师姐来了后,观里多了很多鸟,师姐身上散发着红色夹杂黑色的气,大抵是即将涅盘的凤凰。”
太虚道长欣慰的点点头:“说得不错。”
被表扬后,小宇有了自信,说话声音都大了几分:“那男人身上散发青紫色帝王之气,我猜是龙或者麒麟命格。”
“那师父,你觉得他能成为师姐夫吗?”小宇追问。
太虚道长没有立刻回答,指尖沾了沾杯里茶水,在桌上画出一个八卦图案。
“他们两人就像这八卦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人互相看对方就像在照镜子……”
小宇打断道长的话:“可是师父,镜子照出来的不是相反的吗?”
太虚道长被打断,也没有恼,继续耐心解释:“没错,所以他们眼中的对方,看山是山,看山又不是山。”
“师父你说的好深奥,小宇不明白。”
太虚道长摸着他光溜溜的脑袋,“去背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