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时针已悄然滑过十一点。
许砚凡站在自家单元楼下，抬头望了望自家窗户透出的暖光，心中一阵发虚。
「都这个点了，姐肯定等急了......」
他刚才在洛绫玥睡着离开后，匆匆给姐姐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只含糊说和同学在一起，会晚点，没敢细说。
“咔哒。”
门锁轻响，许砚凡推开家门。
“回来了？”
许沫曦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明显的松了口气。
她穿着睡衣，双臂抱在胸前，眉头微蹙，斜倚在客厅入口的墙边，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漂亮的眼睛在许砚凡身上细细打量，眉宇间担忧，在看到许砚凡身影的瞬间，才稍稍散去。
“姐，我回来了。”许砚凡换着拖鞋，声音有些沙哑。
“怎么这么晚？”许沫曦踱步过来，疑惑道：“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就说和同学一起，哪个同学能让你陪到快半夜？”
「总不能说我因为一个‘女同学’脚扭了，在她那间小出租屋里守到她睡着吧......这种事情，怎么解释得清楚啊。」
许砚凡头皮发麻，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自然的微笑。
“呃......送一个朋友回家，他、他喝醉了，耽搁了一会儿。”
许砚凡低着头，含糊地编了个理由。
许沫曦眉毛挑了一下，端详着他明显有些狼狈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衣服也皱巴巴，眼底还有些许红血丝。
「朋友？喝多了？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送同学回家那么简单啊。」
自家弟弟的社交圈子她还是了解的，而且刚转学不久。
什么时候多了个需要他送回家的朋友？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他肩上的背包，随手掂了掂。
「怎么有一股......嗯？若有若无的甜香？」
“行了，快去洗个澡吧，一身汗味，衣服也皱了。”
许沫曦没当场戳穿，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温和地催促道。
她知道弟弟大了，有些事也不好追问太紧。
不过好奇心却像小猫的爪子一样挠着她的心。
“嗯。”
许砚凡如蒙大赦，拿着换洗衣物逃进了浴室。
热水兜头淋下，冲刷着身体的疲惫。
浴室的镜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映照出他模糊又狼狈的脸。
许砚凡闭上眼，任由温热的水流过发梢和脸颊。
今日发生的种种，每一帧都带着印记，于脑海中不断闪回。
烤肉店的混乱，男厕的社死……
最后，画面定格在洛绫玥蜷缩在凉席上，像只被遗弃的、缺乏安全感的小猫一样，拽着自己衣角不放，小声祈求他晚点走的模样。
「那个笨蛋……可她住在那么破旧的地方，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万一生病了，或者遇到坏人……」
许砚凡用力揉搓着头发，心里闷闷的，有些酸涩。
这份骤然而至的倚赖，这份褪去伪饰的荏弱，都让他心底漫上轻柔的情愫。
「她之前大胆出格的言语和捉弄人的小动作，会不会……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和孤独？专门用尖锐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明天……还是去看看她吧。脚踝明天就好了吧。」
「顺便……把她的衣服还给她。得赶紧洗干净才行……不对，女孩子的衣服，我洗合适吗？额……好像上次洗过了！」
对呀！衣服！
洛绫玥湿透的连衣裙还在包里！
许砚凡蓦地睁开眼，水珠顺着额发簌簌落下。
他匆匆擦干身体，胡乱套上睡衣，一把拉开浴室门，头发都还在滴水。
“姐，我包......”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许沫曦正站在阳台的洗衣机旁。
看样子是正准备扔他换下的脏衣服。
而他深蓝色的双肩背包，拉链大开，正被姐姐拎在手里。
许沫曦的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件……浅蓝色的，带着蕾丝花边的……连衣裙。
正是洛绫玥在烤肉店被可乐泼湿的那一件！
此刻皱巴巴地被她两指拈着。
她正将连衣裙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嗯？”许沫曦疑惑地蹙了蹙眉，又凑近闻了一下，“除了可乐味......怎么还有股......柑橘的香味？”
这味道......和上次在砚凡外套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完、完了！这下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衣服怎么会......姐怎么会翻我包啊啊啊！」
许砚凡立刻冲到阳台，张口结舌：“姐！那、那个......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它......它......”
“它什么？”许沫曦转过头，看着自家弟弟涨红了脸、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
随即，她温柔笑意的眼睛里，一点点漫上了然和促狭，嘴角也慢慢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放下连衣裙，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许砚凡的肩膀。
语气里带着几分恍然大悟的欣慰，几分毫不掩饰的调侃。
“行啊，砚凡。”
“我们家这块不开窍的木头疙瘩，总算是......发芽了啊。”
“终于......交到女朋友了？”
许砚凡：“？？？”
「女、女朋友？！姐你在说什么胡话啊！发芽？我发霉了还差不多！」
“不、不是！姐！你误会了！天大的误会！那、那是同学的！一个普通女同学的！我......”
许砚凡急得快要跳起来，可越解释，声音越小，脸越红。
到了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现在，自己和洛绫玥两人平日相处的关系......
不清不楚、纠缠不清的关系......
已经解释不清楚......
许沫曦看着他这副纯情少男的害羞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哎呀，还不好意思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哦不，男大当谈恋爱嘛！”
她语气温柔，带着长姐如母般的慈爱和一点点“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感慨。
“什么时候......带回来让姐姐瞧瞧呀？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大家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对了，那姑娘......漂亮吗？性格好不好？不会欺负你吧？”
「带回来吃饭？！跟谁啊？！洛绫玥那个家伙吗？！让她来家里？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许砚凡感觉自己快要原地爆炸了。
“真不是！姐！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她只是不小心弄湿了衣服，我......我......”他还在做着垂死挣扎，想要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清白。
许沫曦却完全当他是少年人的害羞和嘴硬，摆了摆手，截断他的话。
“好啦好啦，姐姐都懂，都懂。”
「懂什么啊！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啊！」许砚凡内心咆哮。
许沫曦将浅蓝色的连衣裙，郑重其事地塞回许砚凡怀里。
“喏，女孩子的贴身衣物，还是你自己亲手洗比较好哦，也更能体现你的心意嘛。”
说完，她一脸“我家有儿初长成，终于拱到别人家小白菜”的欣慰满足表情。
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然后背着手，迈着轻快的步伐，施施然地转身离开了阳台。
留下许砚凡一个人在微凉的晚风中彻底凌乱。
许砚凡低头看着怀里柔软的连衣裙，感觉自己的头现在要大上好几圈。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在姐姐这里直接“被官宣”了？！」
他站在阳台，夜风吹过，痛苦地闭上眼睛，几乎想仰天长啸。
「我太难了......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