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锦衣卫把消息带给刘瑾时,刘瑾正准备将所有人全部带走。
听到朱厚照的命令,他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紧了,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但很快便调整了策略。
“将这几人押入监牢,等候处置。”
刘瑾指着陆昆等几个带头闹事的御史,冷声吩咐道。
“将严嵩押过去,将剩余之人全部轰走。
若谁再敢在宫门口,搞这么一出,就别管杖下无情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过身来,招呼东厂番子押着严嵩,急匆匆走进皇城。
严嵩被两个东厂番子一左一右架着,却没有丝毫畏惧。
他的目光扫过李东阳,微微点头示意。
这种超乎常人的镇定,让李东阳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李东阳对严嵩有些印象。
弘治十八年进士,庶吉士,翰林院编修。
除此之外,李东阳并没有多少印象。
一个刚进入官场的年轻人,能在内阁首辅记住,已经非常难得!
严嵩的表现虽然让李东阳眼前一亮,可他心中却有一个和谷大用一样的疑问。
这么多人,皇帝都不召见,为何单独要见他?
随着领头之人被带走,剩余的御史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些人还想继续抗争,但看到东厂番子们明晃晃的棍棒,最终还是选择了暂时退却。
他们搀扶起受伤的同僚,默默地离开了宫门。
李东阳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刘瑾的专横,皇上的难以捉摸,以及朝臣们日益高涨的不满情绪,都在预示着更大的风波即将来临。
他缓缓踱步,向外慢慢走去。
走到一处偏僻处,杨廷和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元辅不必气馁,百官请愿,虽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
但通过这些请愿,已经在百官心中埋下了一颗怨恨的种子,只要时机成熟,必然会结出硕果。”
李东阳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无奈。
“介夫所言虽然有理,但刘瑾太心狠手毒了,若是让他在陛下身边,在成熟的种子也难以长成参天大树!”
“除去刘瑾并不难,只要运筹得当,必然能将刘瑾铲除!”
李东阳猛地回头,眼神满是急切。
“莫非介夫有什么妙计,快快说来。”
杨廷和清了清嗓子,慢慢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李东阳沉默半晌,没有回答。
他不断揉搓着手指,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这件事太大了,万一不成,我等不但有性命之忧,恐怕……”
李东阳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继续说道。
“恐怕悠悠青史,我等都是不忠不孝的乱臣贼子!”
“虽然有些风险,但为了除去刘瑾,再大的风险也应该冒一冒!
若让他这般任意胡为,大明危矣!”
……
……
严嵩被两名宦官架住,穿过宫门,
他脸色平常,但内心远却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作为一个刚刚病愈复职的翰林院编修,他本不该卷入这场风波。
但当他听说御史们集体上书,抗议刘瑾专权时,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加入了队伍。
他因病归乡,已经消失在大明朝局中一年多。
若自己不在这种行动中脱颖而出,恐怕以后也难有机会?
严嵩深知,这是一个风险极大的选择。
若是处理不当,很可能会断送自己的仕途甚至性命。
但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大丈夫生于天地,若不能建立万世功业,于死何异?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一座城楼前。
严嵩抬头望去,只见城楼上站立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他的心猛地一跳,那不就是当今圣上朱厚照吗?
“跪下!”东厂番子厉声喝道,用力将严嵩按倒在地。
严嵩没有反抗,顺从地跪在地上,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时刻。
朱厚照缓缓转过身来,饶有兴致打量着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奸臣!
他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面容清秀,眼神中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和智慧。
“你叫严嵩?”朱厚照开口问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陛下,微臣正是严嵩。”严嵩恭敬地回答,声音不卑不亢。
“抬起头来。”朱厚照命令道。
严嵩依言抬头,目光坦然地看着皇帝。
他注意到朱厚照虽然年轻,但眼神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这种洞察力让他不由得心中一凛,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朕听说,你不怕死?”朱厚照饶有兴趣地问道,“在宫门外大声喧哗,就不怕朕治你的罪吗?”
严嵩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回答:“回陛下,微臣怕死。
但更怕见到奸佞当道,朝纲败坏。
若是为了匡扶正义而死,微臣虽死无憾。”
朱厚照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好一个虽死无憾。
那你告诉朕,何为奸佞?何为正义?”
“回陛下,蒙蔽圣听、欺压良善者为奸佞;
忠君爱国、秉公直言者为正义。然则,”
他话锋一转,“有时表面上的忠言逆耳,实则是为了私利;
而表面上的阿谀奉承,却可能是真心为国。”
朱厚照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严嵩能把持朝政几十年,绝不会是迂腐之辈!
“哦?那你今日在宫门外喧哗,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利?”
严嵩坦然道:“微臣不敢妄称全然出于公心。
作为读书人,微臣自然希望能够青史留名;
作为朝廷命官,微臣也希望得到陛下的赏识。
但更重要的是,微臣真心认为,刘公公今日所为确实有些过当。
御史虽有不当之处,但罪不至此。”
“你倒是诚实。”朱厚照轻笑一声,“不过你可知道,这些御史不顾朝廷规程,集体在宫门外喧哗,本就是大不敬之罪。
若是人人效仿,朝廷威严何在?”
严嵩不慌不忙地回答:“陛下明鉴。
朝廷威严固然重要,但言路通畅更是治国之本。
太祖皇帝设立言官制度,就是为了广开言路,以防蒙蔽。
若是以严刑峻法堵塞言路,恐怕会寒了天下士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