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青石岭下的路基就传来阿福的惊呼。他扛着新磨的铁锹往工地走,脚刚踏上刚铺好的碎石层,就感觉脚下一软——本该夯实的路基竟陷下去半尺,低头一看,碎石被挖走了一大片,露出底下的松土,像块被咬了一口的饼。
“不好!”阿福扔下铁锹,往路基深处跑。越往里走,心越沉——连续三段路基都遭了殃,有的碎石被扒得精光,有的路基被挖了三尺深的坑,坑底还扔着把带泥的短刀,刀身刻着道歪歪扭扭的“玄”字。最要命的是坡道处的路基,被挖了个半人宽的缺口,要是粮车经过,十有八九会翻下去。
“二柱!快去找王爷和王妃!”阿福扯着嗓子喊,声音在晨雾里发颤。正在不远处砍木柴的二柱听见了,手里的斧头“哐当”掉在地上,撒腿就往靖安城跑,草鞋踩在露水地里,溅起的泥点糊了满裤腿。
林玥刚在药圃里选完护生露的草药,就看见二柱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脸色煞白:“王妃!不好了!路基被人挖了!还丢了好多碎石!”
她手里的药篮“当啷”掉在地上,艾草撒了一地,转身就往工地跑。刚出听风苑,就撞见骑马赶来的萧天奕,他手里攥着封刚截获的密信,脸色比玄铁还沉:“是玄夜的余党,玉真人的人干的,密信里说要‘断北境通途’。”
两人快马加鞭赶到青石岭,阿福正带着流民用备用碎石填坑,可缺口太大,填进去的碎石转眼就被松土埋了,根本起不了作用。李老汉蹲在坑边,手里攥着那块带“玄”字的短刀,气得手都抖:“这群天杀的!俺们好不容易快把路修完了,他们竟来搞破坏!”
林玥蹲在缺口旁,指尖戳了戳坑底的土——土是新翻的,还带着潮气,脚印杂乱地留在坑边,有男人的大码草鞋印,还有马蹄印,显然是多人作案,而且刚走没多久。“追云呢?”她抬头问萧天奕,声音里带着急意。
“已经带着暗卫追了。”萧天奕指着远处的树林,“脚印往西边的黑松林去了,那里地势偏,是他们常躲的地方。”他又看向路基,“先把坡道的缺口堵上,用竹笼装石填实,再浇石灰浆,不然粮车没法过。”
阿福立刻让人去搬竹笼,二柱则带着年轻流民去石滩采碎石,连平时最胆小的狗蛋都扛着小竹筐帮忙,小脸绷得紧紧的,却没喊一声累。林玥和萧天奕也没闲着,他们蹲在缺口旁,把竹笼码成梯形,每码一层就往缝里填碎石,再浇一勺石灰浆——石灰浆是昨天刚熬的,还带着点热度,遇水就凝,能把竹笼粘得牢牢的。
“王妃,您看这!”阿福突然从坑底捡起块布片,布片是深青色的,边缘绣着朵残缺的莲花,“这是玉真人人的记号!俺去年在流民棚见过,有个道士就穿这样的布衫!”
林玥接过布片,指尖摩挲着残莲绣纹——果然是玉真人的余党,之前寒疫时他们就掺水仿冒护生露,现在又来破坏道路,就是想断了北境和西漠的联系,让北境的粮草和药品运不出去。“大家小心点,”她把布片递给旁边的士兵,“要是看到穿青布衫、绣残莲的人,立刻报告,别单独跟他们接触。”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追云带着五个暗卫疾驰而来,手里还押着三个绑着的汉子,个个满脸泥污,身上的青布衫还沾着路基的碎石屑。“王爷,王妃,抓到了!”追云翻身下马,把一个汉子推到跟前,“在黑松林的山洞里抓的,洞里还有没来得及运走的碎石和几把短刀,都刻着‘玄’字。”
那汉子梗着脖子,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们别得意!玉真人说了,北境的路休想通!等大汗的兵一来,你们都得死!”
萧天奕眼神一冷,一脚踩在他的脚踝上,“咔嚓”一声轻响,汉子疼得惨叫起来。“再敢胡说,就废了你的腿!”萧天奕的声音像淬了冰,“说,还有多少同党?藏在什么地方?”
汉子疼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嘴硬:“俺不知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林玥蹲下来,看着汉子的手——手心有厚厚的茧,指缝里还沾着石灰粉,显然是经常干体力活的,而且参与了之前的护生露仿冒。“你家里还有老母亲吧?”她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去年寒疫时,你娘在流民棚得了风寒,还是张大夫用护生露治好的,你忘了?”
汉子浑身一震,眼神瞬间慌了。林玥继续说:“你娘现在还在西坡镇的安置点,每天都在盼你回去。要是你老实交代,王爷可以饶你不死,让你去修路赎罪,还能时常去看你娘;要是你硬扛,不仅你活不了,你娘也会因为你是反贼家属,被赶出安置点,冬天连个遮风的地方都没有。”
汉子的眼泪突然掉下来,嘴唇哆嗦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还有七个同党,藏在东边的破庙里,负责今晚再去挖粮仓那边的路基……俺们也是被玉真人逼的,他说要是不照做,就杀了俺们的家人……”
追云立刻带着暗卫往破庙赶,不出半个时辰,就把剩下的七个同党都抓了回来,还搜出了他们准备用来破坏的铁锹和炸药——是玄夜残部留下的,威力不大,却能把路基炸出大坑。
萧天奕让人把十个汉子押到路基旁的空地上,召集了所有修路的流民和士兵。“这些人是玉真人的余党,”萧天奕的声音传遍全场,“他们挖路基、偷碎石,想断北境的生路,让大家没粮吃、没药用,让西漠的疫症没法控制。”
流民们立刻炸了锅,李老汉气得冲上去要打,被士兵拦住了:“这群畜生!俺们的田刚被洪水淹了,就盼着路通了运粮来,他们竟来搞破坏!”
“按北境律法,破坏民生设施者,杖责三十,罚苦役一年,”萧天奕继续说,“但念在你们是被胁迫的,且主动交代了同党,从轻发落——杖责二十,罚修路基三个月,期间管饭,表现好的,三个月后可免罪,留在北境种地或学手艺。”
汉子们愣了愣,没想到会从轻处理,连忙磕头谢恩:“多谢王爷!多谢王妃!俺们一定好好修路,再也不跟玉真人干坏事了!”
处理完汉子们,林玥看着眼前的路基,眉头还是没松:“只抓了这十个还不够,玉真人肯定还有其他同党,得想办法防着。”她指着青石岭的制高点,“在那里建个了望塔,派士兵值守,能看到方圆三里的动静;再把士兵和流民分成五组,每组十人,日夜巡逻,每组都带个会认脚印的猎户,一旦发现可疑痕迹,立刻示警。”
“俺会认脚印!”一个叫老郑的猎户站出来,他的腿在洪峰里受了伤,刚能走路就来修路,“什么样的脚印是流民的,什么样的是外人的,俺一看就知道!”
萧天奕点头,立刻让人去准备了望塔的材料:“用粗木搭塔,高五丈,塔顶装个铜铃,发现情况就摇铃;巡逻队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每班都要记录巡逻路线和情况,不能偷懒。”
接下来的几天,工地变得格外忙碌。流民们一边修补被破坏的路基,一边帮着建了望塔;士兵们则分成组,日夜在路基周围巡逻,老郑带着一组,每天都能在路基旁发现些陌生的脚印,及时上报,让潜在的破坏者没了机会。
阿福还想出个主意,让流民们在路基旁种上带刺的灌木——这种灌木在北境很常见,枝条上满是尖刺,不仅能挡着人靠近路基,还能固定旁边的土壤,防止水土流失。“俺老家的田埂旁都种这个,贼都不敢靠近!”阿福边种边说,手里的锄头挥得飞快。
林玥也没闲着,她让人在路基的关键位置埋了些“警示铃”——用绳子把铜铃系在灌木上,要是有人碰到灌木,铜铃就会响,巡逻的士兵能立刻听到。她还教流民和士兵识别玉真人余党的特征:“穿青布衫、绣残莲,说话带西域口音,手里常拿短刀或炸药,看到这样的人,别惊动,先躲起来报信。”
一天傍晚,巡逻队的士兵突然摇响了铜铃。老郑发现路基旁有个穿青布衫的人,正鬼鬼祟祟地往路基上放什么东西。追云带着暗卫立刻赶过去,当场抓住了那人,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包炸药——是想炸路基的。
“还有同伙吗?”追云把人按在地上,那人却闭着嘴不说话。这时,二柱带着几个年轻流民跑过来,手里拿着刚从他身上搜出的信——信上写着要在三天后炸粮仓附近的路基,还标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萧天奕让人按信上的地点设了埋伏,三天后,果然抓住了五个前来炸路基的余党,彻底断了玉真人破坏道路的念头。
路基修补好那天,流民们都很高兴。阿福带着人在路基上走了一遍,脚踩在坚实的碎石层上,再也没陷下去。二柱推着辆装满碎石的手推车,顺着坡道走下来,车走得平稳,没有半点颠簸。“成了!路修好了!”二柱欢呼起来,流民们也跟着喊,声音在青石岭间回荡。
萧天奕和林玥站在路基旁,看着眼前的景象,终于松了口气。了望塔已经建好,塔顶的士兵正朝他们挥手;巡逻队的士兵们扛着铁锹,正往回走,脸上带着笑意;流民们则在路基旁种上了最后几株灌木,夕阳把灌木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路基旁筑起了道屏障。
“明天就能通粮车了。”萧天奕轻声说,目光落在远处的粮仓方向。
林玥点点头,手里攥着片刚从灌木上摘的叶子——叶子上的尖刺还很嫩,却已经能起到防护作用。“以后还要加强巡逻,”她说,“玉真人没被抓到,不能掉以轻心。”
夕阳西下,工地渐渐安静下来。流民们扛着工具往安置点走,嘴里还聊着明天通粮车的事;士兵们则在了望塔下搭起了帐篷,准备晚上的值守;阿福和二柱还在检查路基,生怕还有没修补好的地方。
林玥和萧天奕并肩往回走,脚踩在刚修好的路基上,每一步都很踏实。远处的青柳河泛着金光,灌溉渠的水正顺着支渠流进农田;近处的了望塔上,铜铃在晚风中轻轻响着,像在守护着这条来之不易的路。
他们知道,玉真人的余党还没彻底清除,北境的安稳还需要继续守护。但只要像现在这样,流民和士兵同心协力,他们并肩作战,就没有护不住的路,没有守不住的北境。夜色渐深,了望塔的灯火亮了起来,像颗守护在路基旁的星。巡逻队的脚步声在路基上响起,整齐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