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途,一只灰羽信鸽冲破云层,精准地落在三皇子肖怀湛贴身护卫金素伸出的手臂上。信鸽腿上系着的细竹筒里,藏着暗探传回的急报。金素急忙上前,双手将细小竹筒递给了肖怀湛,肖怀湛指尖用力,迅速拆开竹筒,展开里面的密纸。短短几行字,却让他瞳孔骤缩,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握着密纸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腹几乎要将脆弱的纸张戳破。
“神医谷谷主崔零榆,三日前于西市口被大燕皇帝处以腰斩之刑;新任谷主崔子月率人劫囚,遭重兵围剿,劫囚未果,中箭坠楼,疑似身亡,后被江湖人士救走,现已逃出皇城,皇帝下三道追杀令,命各地官府与御林军全力搜捕,格杀勿论。”
密纸末尾,还附着暗探补充的细节:“新任谷主崔子月,年约十五六,少年身形,眉间一点朱红痣,手持一柄玄铁重剑,武功招式灵动凌厉,似有独门心法加持。”
肖怀湛闭上眼,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明眸皓齿、带着几分娇俏又几分倔强的少女身影。眉间红痣,玄铁重剑,灵动武功——那分明就是王子卿!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半年未见,她竟已接任神医谷谷主之位,更经历了师祖惨死、劫囚遇险的绝境。
“腰斩……”肖怀湛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可怕,眼底翻涌着难以遏制的怒意与心疼。崔零榆是卿卿敬重的师祖,这般惨烈的刑罚,让那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如何承受?他不难想象那场劫囚之战的惨烈,从正午到傍晚,西市口定然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大燕皇帝竟动用了士兵、御林军、大内侍卫多路人马,层层围剿,誓要将神医谷一脉赶尽杀绝。卿卿武功再高,终究只是个孩子,面对那样的绝境,她该是何等孤勇,又受了多少伤?如何能抵挡得住那般精锐的围剿?
心疼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紧接着便是滔天的怒意。他肖怀湛放在心尖上疼宠的人,舍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连眼泪都舍不得让她掉一滴,大燕皇帝竟敢如此狠心,不仅杀了她的师祖,还将她逼至重伤逃亡、被全国追杀的境地!
“加速!”肖怀湛猛地睁开眼,眼底的焦灼化为决绝,他夹紧马腹,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赶至官道主线!”
骏马发出一声长嘶,速度陡然加快,身后的队伍也紧随其后,如同黑色的洪流,向着大燕皇城冲去,他心中暗誓,无论如何,定要护住卿卿,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分毫。
二月十八日,暮色四合,残阳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绯红。王子卿所在的队伍正快速地行进在官道上,身后的追兵已不足十里,马蹄声清晰可闻,杀气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就在此时,前方烟尘滚滚,一队人马疾驰而来,玄色的身影在暮色中如同鬼魅,气势凌厉如锋刃出鞘。
“止步!戒备!”轻骑卫统领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却依旧沉稳有力。队伍立刻停下脚步,数十名轻骑卫迅速呈扇形散开,将马车紧紧护在中间,手中的长刀出鞘,寒光闪烁,箭囊中的箭矢也已上弦,对准了迎面而来的人马。后有追兵步步紧逼,前有不明势力拦路,一时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兵刃的寒光与沉重的呼吸声,生死危机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车厢内,萧宸翊一直守在王子卿身边。他一身玄色锦袍,衣摆上沾染了些许尘土与暗红的血渍,却依旧难掩周身的凛然气场。这三天三夜的追杀,队伍损失了近三成的轻骑卫,可他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马车半步;只是分出大半人手去抵挡追兵——他要守着他的月儿,守着这个他从小护到大、视若珍宝的姑娘。
听到外面的动静,萧宸翊立刻起身,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剑柄,正要掀帘而出,就听到车外传来暗夜阁弟子压低的声音:“萧王爷,对面来人约莫百余人,皆着劲装,背负兵刃,看模样像是江湖人士,气势不凡,不知是敌是友。”
一旁的秋月闻言,心中一紧,急忙伸手按住萧宸翊的胳膊,声音急切而低沉,带着几分劝阻:“王爷,此刻局势不明,您身份尊贵,且小姐重伤在身,您万万不能轻易露面,否则一旦暴露身份,只会引来更多麻烦。不如让奴婢出去打探一番,弄清对方来意再做计较?”
萧宸翊的动作顿了顿,他低头看了一眼卧在锦衾中依旧昏迷的王子卿,她的眉头还在微微蹙着,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他眸色沉了沉,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她身边,抬手轻轻拂去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指尖触及的肌肤冰凉刺骨,让他眼底的担忧又深了几分。“小心行事。”他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秋月应声,迅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劲装,抬手将车厢一角的佩剑,悬挂腰间,掀帘而出。她站在马车前,身姿挺拔,神色警惕却不失礼数。目光落在对面领头的男子身上,见他身披墨色斗篷,脸上覆着面具,看不清真实样貌,只觉得他周身气场凌厉,眼神深邃如夜,让人不敢小觑。
秋月抬手,行了一个标准的江湖礼,朗声道:“各位壮士,我等乃暗夜阁弟子,奉命外出办事,在此路过。不知各位拦路,有何指教?若能行个方便,让我等过去,在下璇玑感激不尽。”她刻意隐去了真实目的,只以暗夜阁的名义试探——暗夜阁在江湖上颇有威名,寻常势力不敢轻易招惹,或许能劝退对方。
肖怀湛的目光落在秋月身上,心中已然明了。秋月是卿卿身边最得力的侍女,她亲自出面,还如此谨慎,足以说明马车里的人定然是卿卿,且伤势必定极重,连让她出面的余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