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吓得浑身哆嗦,脸色惨白如纸,颤抖着拿起绣着鸾鸟纹样的锦帕,想要擦去石墨瑾额头至脸颊的血渍,可那血迹已凝固大半,擦拭间只留下一道道暗红的痕迹,更显狼狈。旁边的总管太监面色惨白,尖着嗓子连声高呼:“护驾!护驾!快传太医!来人啊,快传太医!”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浓浓的恐惧与慌乱,回荡在露台上空。
半晌过后,石墨瑾才从那惊魂未定的呆滞中缓缓回过神来。刚才那致命的一击、那冰冷的枪尖,即将抵着眉心的画面、那疯子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仍历历在目,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让他遍体生寒,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贵为六国最强的大燕帝王,九五之尊,执掌生杀大权,从未想过,一群他眼中微不足道的“蝼蚁”,竟然敢当众行刺,还差点取了他的性命!这不仅是对他性命的威胁,更是对他帝王威严的极致挑衅!
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了他的理智,冲散了残留的恐惧。石墨瑾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坚硬的木质扶手应声碎裂,木屑飞溅。他面目狰狞,额角青筋暴起,一声声怒吼震得三楼窗棂嗡嗡作响,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朕要他死!崔子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封锁所有城门!通知京畿卫全部出动,严密搜查,围追堵截!”他喘着粗气,狭长的丹凤眼里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不得放走任何一个蝼蚁!凡是与崔子月有关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朕要他们挫骨扬灰,不得好死!”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声音里的怨毒与狠厉,让在场的侍卫与宫女太监们无不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直视。
一道道暴戾的指令从他口中传出,如催命符般飞向四方。道路上,无数京畿卫、御林军手持兵器,骑着战马,向着东门的方向狂奔而去,雪花漫天,杀气腾腾,誓要将萧宸翊一行人生擒活捉。
马车内,光线昏暗,唯有车窗外透进的残阳余晖,映照出车厢内浓重的血色。
夏荷跪在王子卿身前,双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情绪,才缓缓伸出手指,轻轻搭在王子卿的腕脉上。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刺骨,那脉搏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夏荷的眼泪瞬间决堤,一颗颗砸落在王子卿的手背上,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小……小姐……脉息太弱……怕是……怕是不行了……”
“你说什么?”萧宸翊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将他吞噬。他死死盯着夏荷,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可心中却早已被无边的恐慌填满——难道他拼尽全力赶来,终究还是没能留住月儿?他看着怀中毫无生气的人儿,心口的疼痛如潮水般翻涌,几乎要将他撕裂。
“不要胡说!”冬雪急忙推开夏荷,眼中满是急切与坚定,她颤抖着伸手探向王子卿的脖颈,摸索片刻后,摸到了一个系在红绳上的小玉葫芦。那玉葫芦温润通透,通体呈乳白色,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是临行前小姐特意托付给她保管的,说若是遇到生死关头,或许能派上用场。
她慌忙解开红绳,将玉葫芦握在手中,拔开瓶塞的刹那,一股浓郁醇厚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沁人心脾,驱散了车厢内浓重的血腥味。那药香清冽中带着一丝甘甜,不似寻常草药的苦涩,反而让人精神一振。
冬雪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枚深红色的药丸,那药丸通体莹润,泛着淡淡的光泽,表面还萦绕着一层极淡的雾气,正是极为珍贵、可生死人肉白骨的九曲灵参丸。她不敢耽搁,急忙将药丸送入王子卿微张的口中,急切地喊道:“快,倒一杯热水来!”
“你给她喂了什么?”萧宸翊一把攥住冬雪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惶恐。他此刻已是惊弓之鸟,生怕任何一点意外会伤害到王子卿,哪怕是一丝一毫的风险,他都承受不起。
“是九曲灵参丸!”冬雪疼得眉头紧蹙,却依旧急切地解释,声音带着哭腔,“临行前小姐让我保管的,她说此药能救命,我怕有什么万一,又怕遗失,就特意让小姐系在颈间了!”
众人闻言,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狂喜之色。九曲灵参丸乃是世间罕见的疗伤圣药,需以千年灵参辅以数十种名贵药材炼制而成,有起死回生之效,小姐定有救了!
秋月迅速从车厢角落的炭笼上取下铜壶,那铜壶内的水尚有余温。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小心翼翼地端过来,生怕洒出一滴。萧宸翊松开冬雪的手腕,接过水杯,先用唇试了试水温,确认不烫后,才用小勺舀起一点温水,缓缓注入王子卿的口中。
温热的水顺着她的喉间缓缓流淌,慢慢化开了口中的药丸,药力随着水流逐渐扩散开来,车厢内的药香愈发浓郁。夏荷再次搭脉,这一次,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脉搏跳动,虽然依旧无力,却比之前强了不少,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绝的微弱。
她喜极而泣,连连点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有了!小姐有起色了!脉息稳了一些!我们现在就处理小姐身上的箭伤和刀伤!”
萧宸翊低头看着怀中浑身是血的人儿,喉间滚动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低沉而郑重的叮嘱:“仔细处理,万不可出差错。”说罢,他缓缓起身,转身走出车厢。
他并未下马,而是与充当车夫的暗夜阁弟子,并排坐在前方的车架上,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耳朵时刻留意着车厢内的动静。他要守在月儿身边,哪怕只是这样隔着车厢陪着,能第一时间知晓她的情况,也能让他稍稍安心。寒风吹起他的玄衣,猎猎作响,面具下的眼神冷冽如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