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愿梨与阿执回到季尾府,发现府中比前几日要热闹许多。
济世门的几位今日都在,还带了酒与吃食,申诉元在厨房中烧饭,嬴昭渊和白锡在帮着准备布置桌椅。
“梨儿,你们回来了!”嬴昭渊最先发现他们两人回来了。
其余的几位也循着声音上前来迎接他们,林簌最为激动,鼻涕一把泪一把。
“宋大人回来了?稍等,饭菜马上就好了!”申诉元听到外面的动静,话语透过饭菜的翻炒声传至院中。
“多谢申先生。”宋愿梨也扯着嗓子回答道,转而又问眼前的几人,“今日怎么都在这儿?”
李恩养凑近宋愿梨挽上她的手臂:“这不是听我师兄说您单枪匹马的去赴南朝国皇子的约了,我们担忧您,便想着来您府中等。竹先生说您不会有事,我们就带了些餐食来等您。”
“多谢。”宋愿梨抬眸,眼神飘向谢临竹。
谢临竹微微颔首,眼中有看不尽的情愫。
……
因为是在季尾府内,这晚的酒都是敞开了喝的,只有谢临竹与宋愿梨两人心事重重的,没有喝多少。
因此,这顿饭吃完,旁的人跌跌撞撞地回了屋子,只有他们二人留在院中。
“怜……宋大人有何事要向我讨教?”谢临竹喝的那几口酒让他的双眼被水汽覆盖。
“竹先生,你既是神算宗传人,那你是否也会预知未来?”宋愿梨贴近他,手抚上他的胸膛。
“会。”谢临竹这几日好不容易压下的情欲又被她挑拨上来,他极力忍耐着内心的悸动,“宋大人不是说要与我保持距离?”
“我何时说过呢?竹先生可是酒喝多了?”宋愿梨从小到大都是装傻充愣的一把好手,“竹先生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否会预知未来?”
谢临竹见她不认账,便将她打横抱起,去了她的屋中,手在她的腰间流连忘返:“会。”
“那……此情此景竹先生可有预知到?”宋愿梨的手划开他的衣服。
“这不能轻易使用,会折寿。”谢临竹在她耳侧细碎的吻着,“但大人若是有什么想问的,我也可以告知个大概。”
“我想知道,皇帝驾崩之时,我是否还在人世?”宋愿梨的手勾勒着他唇瓣的轮廓。
“自然在,大人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不会先与陛下而去的。”
谢临竹这话说完就睁开了眼,只见宋愿梨与阿执站在他面前一起看着他,而自己分明还在院中,并不在宋愿梨屋中。
“竹先生醒了?”宋愿梨眼神冷漠,并不像梦中那般媚眼如丝。
“大人,我方才是睡着了?”谢临竹努力回忆着,妄图理清方才的经过,可是除了那个以假乱真的梦,其余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的,先生喝多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先生快回房睡吧,我与阿执收拾完也该睡了。”
谢临竹看着乱糟糟的饭桌,确实已经收拾了一半。
“好,大人也早些休息。”
……
两人收拾好碗筷回到宋愿梨的屋中。
夜色已深。
阿执替宋愿梨卸下外袍,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微凉的肌肤。
连日来的紧绷和疲惫让他们一时忘却了男女之事,今日松懈下来,积压许久的情愫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拥吻在一起,像是要从彼此身上汲取支撑下去的温度和力量。
衣衫褪尽,气息交缠。
阿执的动作显然有些急切,却又时时克制着,小心翼翼地生怕伤到宋愿梨。宋愿梨闭着眼,暂时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她才能短暂地忘却外界的烦忧,确认自己还真切地活着。
情潮汹涌,将两人一同淹没。
……
不知过了多久,云收雨歇。
宋愿梨慵懒地靠在阿执的胸膛上,听着他尚未平复的心跳。阿执的手臂环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手臂。
“大人,竹先生的醉话是否能信?”阿执低声开口,语气里是化不开的担忧。
谢临竹的酒在推杯换盏间被宋愿梨加了些幻药,药效发作时,阿执将其他的人或扶或背,统统送回了房间。
这幻药是林簌给她防身用的,说是会让中药之人产生幻觉,还能吐露心声。
宋愿梨想着谢临竹是神算宗之人,应当能参透几分天机,便趁此机会用在他身上,好以此来评估与离明合作能否成功。
“信啊,他的话有利于我,为何不信?”宋愿梨又将他搂紧几分。
屋内烛火轻轻跳跃,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阿执的手臂紧紧环着宋愿梨,心中却并未感到多少轻松。
他知道宋愿梨自从对她父母之死起了疑心后,想弑君的心思就没有停过。
弑君是泼天的大罪,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与南朝世子合作,更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可是离明此人狡猾,他的话不可全信。即便竹先生说陛下驾崩之时您安在,这其中的过程也必定凶险万分。与南朝牵扯过深,只怕日后难以脱身。”
宋愿梨的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内心翻涌的躁动被他的心跳声安抚下来。
“我知道危险。”
她的手无意识地抚上他心口的梨花印记,阿执的印记竟然生在心口。
“但皇帝视我为眼中钉,屡次暗杀不成,又借赐婚之名将白锡塞到我身边监视。我在明,她在暗,被动等待无异于等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离明需要我的帮助离开湘夏,这是他眼下最迫切的需求,在这个目标上,我们的利益一致。至于他说的日后相助……且走且看吧,或许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她抬起头,看向阿执因光线昏暗而显得深邃的眼眸:“阿执,你怕吗?”
“属下不怕死,属下只怕护不住大人。”阿执没有丝毫犹豫,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大人去哪属下就去哪,大人要做何事属下就助大人做成。哪怕是刀山火海,属下都会陪您。”
他的话让宋愿梨心安,更让她感慨这情蛊的效用之妙。
她主动凑上去,吻住他的唇。
又是缠绵许久后才分开。
“好。”宋愿梨将头重新埋回他颈窝,“阿执,明日你便去安排离明他们离开的事,务必小心,不要走漏风声。”
“是。”阿执应下,将她搂得更紧些,“夜深了,大人歇息吧。”
两人相拥而眠,前路未卜,彼此的体温是最好的慰藉。
接下来的两日,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
宋愿梨照常去府衙处理公务,于泌见她神色如常,那日地牢失火和逃犯之事也只是偶尔问上几句,只当是这一案许久没有眉目,宋大人管的松了许多。
嬴昭渊和白锡依旧在府中,一个想方设法黏着宋愿梨,一个维持着“未来夫婿”的体面,时不时与宋愿梨讨论些风物趣事,争风吃醋的事也很少再有。
但宋愿梨能感觉到,白锡作为眼线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皇帝的眼线终究不是摆设,不能轻易忽视。
林簌依旧每日去义诊,只是回来后总会多看宋愿梨几眼,眼神里带着欲言又止的担忧。
李恩养和申诉元还有谢临竹已经回了济世门,季尾府又恢复先前的模样。
宋愿梨乐得清静,正好全心全地准备送走离明之事。
……
这日,阿执悄然回府,对宋愿梨点了点头。
离明三人已被他顺利送上了船。
宋愿梨心下了然。
这件事,总算暂时告一段落。
她刚松了口气,嬴昭渊房间的方向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宋愿梨与阿执对视一眼,快步朝那边走去。只见嬴昭渊脸色铁青,手中还抓着一封信件。白锡站在他身旁眉头紧锁,神色也很凝重。
两人难得没有争吵,想来这信中的事情定然严重非常。
“昭渊哥哥,白公子,发生了何事?”宋愿梨上前问道。
“这是京中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北启边境突发战事。朝中……朝中有人举荐我督军前往,母皇让我去……”
宋愿梨心中一惊,接过信件,果然是边境紧急军报。
信中说,北启国突然发动袭击,东顺守军措手不及,败退百里。朝堂上为派谁督军争论不休,最终几位老臣举荐了二皇子嬴昭渊,理由是皇子亲临能鼓舞士气,且嬴昭渊虽未直接领过兵,但在兵部观政多年,并非毫无经验。皇帝也没有反对。
这太巧了。
离明刚走,北启就来犯边境,而且指名要嬴昭渊去?
嬴昭渊是皇子,虽然身份尊贵能鼓舞士气,但毕竟年轻,缺乏实战经验,派他去风险极大。而且皇太女的身份比他更尊贵,为何不让皇太女去呢?
这背后若是没有人推动,宋愿梨绝不相信。
是皇帝?
她难道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用来作为铲除异己的棋子?还是朝中其他势力,想借此机会将嬴昭渊调离京城,或者说想让他死在战场上?
“郡主,陛下命二殿下接旨后即刻动身返京,不得有误。我也要随殿下一同回京,协助处理军务协调之事。”他看向宋愿梨,“郡主,湘夏地处边境,虽与北启相隔甚远,但也需谨慎防范,陛下命您务必守好此地,无诏不得离任。”
宋愿梨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皇帝调走嬴昭渊与白锡,又将她孤立在湘夏。
无诏不得离任,这不就是将她牢牢钉死在这偏远之地吗?!
嬴昭渊一把抓住宋愿梨的手,急切道:“梨儿!我走了,你怎么办?!”
“昭渊哥哥。”宋愿梨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眼神异常的冷静,“陛下旨意已下,且边境危急,将士们在浴血奋战,你是东顺的皇子,于公于私都责无旁贷。”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到只有他能听见:“昭渊哥哥你必须去,而且要好好地去,好好地回来。只有你活着立下军功,在朝中站稳脚跟,将来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护你想护的人。”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嬴昭渊和自己。
嬴昭渊不是蠢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现在反抗不了皇帝的旨意,唯有顺势而为抓住这次机会,在军中建立威望,才能在未来拥有一点话语权,才能护住自己与宋愿梨。
白锡看着他们两人交握的手和无声的眼神交流,眸色暗了暗,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他是臣子,是皇帝安排的眼线,更是被赐婚的“未来夫婿”,此刻却像个局外人。
“我明白了。”嬴昭渊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宋愿梨的手,“梨儿,你在湘夏万事小心。阿执,你千万要保护好梨儿。”
阿执躬身行礼道:“属下誓死保护大人。”
时间紧迫,圣命难违。
嬴昭渊和白锡甚至来不及好好道别,就立刻启程返京。
宋愿梨和阿执将他们送至府门外,马车早已备好。
嬴昭渊临上车前,又深深看了宋愿梨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白锡临上车前对宋愿梨拱手行礼,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却带着些许疏离:“郡主,保重。”
宋愿梨看着他,点了点头:“白公子,一路顺风。”
马车远去扬起一阵尘土,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街角。
林簌还没回来,季尾府又只有宋愿梨与阿执两人,门前一下子冷清下来。
宋愿梨站在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心中其实并无多少离愁别绪,反而充斥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皇帝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与狠。
送走离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难走。
阿执站在她身后,只是默默地将人搂在怀中。
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近乎无声无息地落在院墙之上。
宋愿梨与阿执察觉到动静后立马分开,摆出戒备的姿势,看向来人的方位。
那人风尘仆仆,脸上的神情透着不容忽视的倦怠感,见到宋愿梨与阿执近乎贴在一起,心揪成一团,笑容生硬。
“大人,我回来了。”
是冷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