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的人民,千百年来安居乐业,张弛有度。每天早晨,一些闲人大多喜欢到崇安寺公花园喝早茶、聊天;还有那些市井小民,更爱去小面店里喝早酒,配上几碟小菜,烫上一壶黄酒,浅酌闲谈,最后再来一碗阳春面,实惠又舒坦。
第二天大清早,阿福和阿喜就来到小旅馆,拜托两位苏州客人一同去顾桥。这顾桥东临铁路车站,西望吴桥、惠山,南面不远便是城中闹市,北面紧挨着大运河,与当时的水运物流枢纽三里桥相距不远。顾桥本叫顾港桥,后来被人唤作顾桥港,和三里桥一样,都是东晋画圣顾恺之所建,镇上的顾桥面馆在当地小有名气。四人来到面店,分工合作,阿福点了几道小菜,无非是生姜丝、什锦面筋、雪菜毛豆、水煮花生、油烙爆鱼之类。
四人边吃边聊。
阿福说道:“鬼子和汉奸在无锡县城四周设了不少关卡巡逻兵,沿途武进、宜兴一带,汉奸特务神出鬼没,有时防不胜防。要是去长岗岭,最好有个身份掩护才稳妥。”
那位苏州中年男子开口:“我家在苏州,原本是开面店的,大名叫周山泉,排行老三,跟着父亲学了一手厨艺,别的本事倒没有。”
周山泉又指了指身旁的青年:“他叫周海涛,是我的侄儿,跟人学过评弹说书,不过手艺粗浅,摆不上台面。”
阿福沉思片刻:“那你们不如装扮成厨子?”
周山泉笑了笑:“我本来就是厨子,哪用装啊。”
阿喜却打趣道:“周三叔,你不说,谁知道你是厨子呢。”
就在这时,高素梅也来吃早面,阿福、阿喜见了,赶忙招呼:“高大姐,这边来坐!”
高素梅也不客气,拉过一张长凳就在一旁坐下,问道:“厨子?谁是厨子啊?”
周山泉腼腆地说:“是我。这位是?”他转头问阿福。
阿福赶忙介绍:“这是我们无锡县城里大名鼎鼎的高媒婆,高素梅!”
周山泉赶忙起身:“失敬,失敬!”
高素梅大大方方地摆了摆手:“别客气,你们两位是?”
阿福连忙解释:“他们两位是从苏州来的,周三叔的二哥去年被东洋人拉夫,杳无音讯,只听说被抓到了无锡,就专程来无锡找人。”
高素梅叹了口气:“原来如此,那当下该怎么找呢?”
阿福接着说:“去年我和阿喜在宜兴长岗岭遇到一位老周,模样和他们的二哥很像,所以他们想去宜兴长岗岭一趟找找看。”
高素梅点了点头:“从无锡到宜兴,要经过青龙山、梅园,还有十八弯,还要穿过武进学院桥、三架桥,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此时,卖狗皮膏的老胡带着阿根走到桌前,阿福见了,立马起身招呼:“胡师傅,你也来了,快请坐!”
老胡和众人打了招呼,笑盈盈地说:“旱路不好走,水路倒能顺畅些。”
阿福和阿喜疑惑地问:“走水路?”
老胡点了点头:“水路风浪虽大些,但到了湖里一片白茫茫,没人会盘查;再说两岸尽是茫茫芦苇,岔河数不胜数,隐蔽得很。”
高素梅突然一拍桌子:“说得是!南方泉有个富户,要给老太太祝寿,还托我找个好厨子去家里办酒席呢。”
老胡接着说:“南方泉可是个好去处,街镇繁华热闹,人口众多,百业兴旺,又紧靠太湖,水陆交通都便利。”
这时,卖五香豆的阿二也来吃面,听见这话,也跟着附和:“南方泉确实好,在那儿做生意也顺,我去过好几次。”
高素梅转头看向周山泉叔侄二人,眼神里带着提议。
阿福却问道:“那南方泉能找到去长岗岭的船吗?”
老胡开口:“那是自然,从宜兴丁山过来贩卖钢盆、茶壶陶瓷的货船,都要经过这条水路,南方泉是大镇,本就是那些商船常来停靠的地方。”
周山泉听了,心里暗暗一动。对着高速没说:“高大姐。不瞒你说,我家本在苏州开面店多年,跟着家父学了一手厨艺,在苏州还小有名气。要不你就让我们叔侄俩去应聘那个厨子的差事?”
阿福听了一拍大腿:“好!我和阿喜做你们的帮手,洗菜、洗碗、杀鱼剁肉,我们样样都行。”
高素梅听了心中大喜:“好,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去南方泉。”
老胡跟着说:“我也正想去那儿卖狗皮膏,正好同行。”
阿二也说道:“我也去,顺带卖些五香豆。”
阿福却皱了皱眉:“不行,做厨子的没带家当总不对劲,看着不地道。”
高素梅连连点头:“说得是,专用的菜刀、案板、漏勺、铲子总得有,寻常人家哪会备这些大厨用具。”
阿福点头:“高大姐说得有理,我这就带他们去三里桥把东西买齐。”
周山泉叔侄连连应允。众人接着喝酒聊天,最后每人上了一碗阳春面,吸溜吸溜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之后便各自散去。
阿福、阿喜带着周山泉、周海涛来到三里桥,先见着一家竹器店,阿福让周山泉买了两个竹筐、一根扁担,周山泉顿时明白用意,买好后让周海涛挑在肩上,阿福又往竹筐里放了几把洗锅刷。接着到了铁器店,周山泉挑了几把菜刀,阿福又递给他两把尖刀,周山泉握在手里一试,刀刃锋利,携带方便,剔骨削肉都够用;又买了漏勺、刨刀、铲刀、剪刀和炒菜铁勺。最后去杂货铺买了几件围裙、袖套,都放进竹筐里。阿福想了想,又让周山泉买了一块白果树桩做的砧板。一番置办下来,一副苏州大厨的装备已然齐全。
大半天的时光转眼过去,四人只待明天和高素梅、老胡、阿根、阿二一同前往南方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