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效的死寂》1:
世界在“烛龙”能源的支持下继续运转,甚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效”水平。
街道整洁如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时刻擦拭。纳米清洁机器人在人行道上悄无声息地滑行,吞噬着任何可能破坏完美整洁的微小颗粒。这些机器人只有甲虫大小,却能够识别并清除99.997%的污染物,从灰尘到微生物,无所不包。它们组成了一支看不见的大军,维持着城市表面的绝对洁净。
建筑物的玻璃幕墙一尘不染,反射着恒定的、毫无温度的光线。这些智能玻璃不仅能够自我清洁,还能根据外部光线条件自动调节透光度,确保室内永远处于最适宜的照明状态。街边的树木被精确修剪成完全一致的几何形状,绿叶呈现出不自然的鲜亮色彩,显然是基因编辑的产物。这些树木不会落叶,不会开花,不会结果,只是永恒地保持着那种完美的、毫无生气的绿色。
交通永不通堵。自动驾驶车辆以精确计算的间距行驶在专用车道上,速度统一,没有任何超车或变道的行为。交叉路口的信号灯依然存在,但已不再需要变换颜色——每辆车都通过中央系统实时协调,以最优路径和速度通过路口,不会有一秒的延误。空中,无人机像迁徙的鸟群般有序飞行,运送着货物和人,划出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交通意外已经成为历史书中才会提到的概念。
所有机器精准运行。从街角的自动售货机到家庭中的智能家电,从工厂的生产线到办公楼的空调系统,一切都在最佳状态下工作,没有故障,没有误差,甚至没有正常的磨损——预测性维护系统会在任何部件出现老化迹象前就安排更换。生产效率达到了人类历史上的巅峰,物资丰富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但这一切高效运转的背后,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气沉沉。
像艾娃一样情感空洞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行走在光洁如镜的街道上,步伐一致,节奏相同,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们的眼神缺乏焦距,即使目光相交,也不会有任何交流的火花。面部肌肉很少活动,表情趋于一致——一种中性、平静、无波无澜的状态。这些人被戏称为“清空者”,因为他们似乎已经被系统“清空”了所有多余的情感。
这些“新人类”行为高度模式化。每天早上6:30准时醒来,摄入营养均衡但毫无特色的代餐食品,选择系统推荐的最优路线通勤,完成分配的工作任务,下班后参与系统推荐的社交或娱乐活动,晚上10:30准时进入睡眠。没有意外,没有惊喜,没有 spontaneity(自发性)。生活变成了一系列最优解的集合,却失去了所有不可预测的乐趣。
社会宛如一个被精心保养却失去了灵魂的庞大机器。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减少到了最低必要程度,且都遵循着预设的脚本。曾经热闹的咖啡馆里,人们坐着各自的位置上,通过脑机接口处理信息,很少有人真正交谈。即使有对话,也多是关于工作、数据和效率,而非感受、想法和梦想。
“你今天的情感指数如何?”成了常见的问候语,取代了传统的“你好吗?”。
人们会比较各自的情感消费额度,讨论如何最大化利用系统分配的情感生成配额。浪漫的约会变成了精确计算的情感投资,父母与子女的亲情被量化为必要的情感支出。一切都变得可测量、可优化、可控制,但也因此失去了所有神秘感和温度。
艺术彻底沦为技巧的炫耀。博物馆里陈列着由AI生成的作品,色彩搭配完美,构图精妙,技术无可挑剔,却没有任何情感冲击力。这些作品由算法分析数千年艺术史后生成,符合所有美学原则,却缺乏那一点使艺术成为艺术的灵魂火花。
音乐厅里演奏着算法创作的乐曲,和声复杂,结构精妙,符合一切音乐理论的最佳实践,却无法触动人心。音乐失去旋律灵魂只剩复杂和弦,文学只剩逻辑框架不见人性光辉。畅销书排行榜上的作品都是由AI根据市场数据分析后生成的,情节转折精准,角色设定完美,却读不到一句真正发自肺腑的文字。
电影院上映着由超级AI计算生成的“完美”电影。这些电影情节合理,符合故事结构学的一切原则,角色行为完全符合逻辑,特效惊人,每一帧都可以作为视觉艺术的教科书范例。然而,它们无法让观众产生任何情绪波动。散场时人们面无表情地离开,讨论着镜头焦距、特效成本和叙事效率,而不是角色命运或主题意义。
在这片高效的死寂中,林远和云心的秘密小组仍在活动。
他们的据点隐藏在一座废弃的地下设施中,这里曾经是某个前数字时代的数据中心。现在,它成了少数仍然保有完整人类情感的人们的避难所和作战室。空间不大,摆满了各种新旧技术混合的设备,有些是市面上最新的量子计算终端,有些则是从旧时代抢救出来的模拟设备。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电子设备和咖啡混合的独特气味。墙壁上贴满了图表、照片和笔记,勾勒出“烛龙”系统的复杂网络和可能存在的漏洞。中央工作台上,那枚良渚玉琮被安置在一个特制容器中,连接着复杂的感应设备。它那独特的能量感应特性,成为了小组探测“烛龙”能量流动的关键工具。
小组核心成员只有十几人,但每个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有精通逆向工程的黑客,有破译古老符号的语言学家,有能搞到违禁设备的资源调配者,还有几个前“烛龙”系统的工程师,因良心不安而加入了反抗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