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与穆凌尘架着形同废人的单孤刀,沿着后山一条鲜为人知的小径,来到一处偏僻的山壁前。这里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入口狭窄,内里却颇为深邃干燥,曾是漆木山年轻时偶尔闭关静思之处,被称为“思过洞”。
两人将单孤刀带入洞中。洞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天光从石缝中透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岩石的清冷气息。单孤刀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漆黑的洞顶,不知在想什么,或许已无力再想。
李莲花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最后那点波澜也渐渐平息,只剩下无尽的唏嘘。他沉默地看了片刻,对穆凌尘道:“便在此处吧。”
穆凌尘颔首,从怀中取出两张裁剪精致的黄色小纸人,指尖仙力微涌,在其上刻画下简单的符文。纸人瞬间被激活,灵动地跳至地面,对着穆凌尘似模似样地作了个揖。
“此后每日,它们会送来清水与馒头,并会施展简单的清尘术,保持此洞洁净。”穆凌尘对李莲花解释道,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如此,他可苟延残喘,亦可免受污秽之苦,直至寿终。”
李莲花点点头,这样安排,已是看在师娘面上,所能给予的最大程度的“仁慈”了。了却尘缘,孤独终老,或许就是单孤刀最好的结局。
安排妥当,穆凌尘揽着李莲花退出思过洞。他抬手,对着洞口上方的山岩凌空一拍,一股柔和却磅礴的力量震荡而出。只听一阵轰隆闷响,几块巨大的山石滚落而下,严严实实地将洞口堵塞封死,只留下些许细微的缝隙可供空气流通,那两只小纸人自可轻易穿梭。
从此,洞内与洞外,便是两个彻底隔绝的世界。阳光、自由、喧嚣、恩怨……一切都与洞内之人再无干系。
做完这一切,两人沉默地站了片刻,方才转身下山。
回到小屋,芩婆依旧坐在原处,神情疲惫,眼神却比方才清明了许多,似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后,反而松了一口气。李莲花与穆凌尘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提及单孤刀,转而一同进入厨房,手脚麻利地张罗起晚饭。
李莲花负责生火洗菜,穆凌尘则展现了他那不食人间烟火表象下的另一面厨艺,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穆凌尘的厨艺竟意外地精湛,调味精准。不多时,几样清淡却美味的小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便摆上了桌。
三人安静地用饭。饭后,李莲花抢着收拾了碗筷,又陪着芩婆说了好些话,多是回忆些云隐山过去的趣事,或是讲述些这些年在外遇到的奇闻轶事,刻意避开了所有沉重的话题。穆凌尘在一旁安静地陪着,偶尔在李莲花眼神示意时,也会温言接上几句。
直到夜色深沉,芩婆面上露出了倦容,两人才告辞出来,回到了北峰李莲花旧日居住的木屋。
接下来的几日,云隐山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李莲花与穆凌尘每日都会去陪芩婆用饭、聊天、打理药圃。芩婆虽然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但在两人的陪伴下,精神也渐渐好转。
其余时间,两人便留在北峰修炼。李莲花的修仙天赋之高,再次让穆凌尘感到惊讶。他引气入体顺畅无比,周身经脉在扬州慢内力多年的温养下本就远比常人宽阔坚韧,此刻修炼起更高阶的修仙功法,竟是事半功倍。
炼气一层、二层、三层……他的境界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层递进,很快便稳固在了炼气四层。已然能够初步引动天地灵气,打通更多细微经脉,并开始跟随穆凌尘修习一些最基础的实用小法术,如凝水诀、御风诀、简单的障眼法等,学得津津有味。
穆凌尘在一旁为他护法,见他进展神速,心下欣慰。闲来无事时,他便取出那尊古朴的丹炉,打算为李莲花提前准备筑基丹。幸好他的储物袋中收藏颇丰,各种炼制筑基丹所需的灵草竟都齐全。
于是,北峰之上,时常可见一幕奇景:一边是李莲花盘膝而坐,周身灵气氤氲,认真修炼;另一边则是穆凌尘操控丹火,神情专注地炼制丹药,药香弥漫,令人心旷神怡。
不仅炼成了筑基丹,穆凌尘还顺手炼了不少适合炼气期服用的固本培元、辅助修炼的丹药。他将这些丹药都用玉瓶装好,递给结束修炼的李莲花,语气平淡:“平日可当糖豆吃着玩,于修行有益。”
李莲花接过,倒出一粒放入口中,眼睛微微一亮:“嗯?这次的竟是莲花清香的。”他笑着看向穆凌尘,“特意为我调的味?”
穆凌尘唇角微勾,那弧度极浅,却似冰封湖面掠过的一缕春风,瞬间破开了周身的清冷。他并未否认,低声道:“喜欢便好。” 声音依旧如玉石相击,清冽悦耳。
此刻他未覆面具,整张面容毫无遮掩地呈现。那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俊美。眉如墨画,斜飞入鬓,衬得一双眸子愈发深邃,眸色是罕见的深潭黑,因那极淡的笑意而缓和了惯有的疏离感。
鼻梁高挺如峰,线条完美得近乎倨傲,下颌线条利落分明,薄唇微启时,那份迫人的美感再无丝毫遮掩,反而因这片刻的柔和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魅力。
这般微扬唇角的模样,是当年李相夷意气风发之时,极少得见。每每出现,却总似有无形钩索,牢牢牵住李莲花的视线,令他挪不开眼。
此刻,鬼使神差般,李莲花已移步至他身侧,俯身而下,指尖轻轻托起穆凌尘线条优美的下颌,不由分说便吻了上去。
这一吻不似疾风骤雨,反倒细致缠绵。李莲花闭着眼,用心描摹着那两片微凉柔软的薄唇,仿佛要将这罕有的笑意细细品味,镌刻入心扉。气息交织,渐趋灼热,直至呼吸难继,他才恋恋不舍地稍稍分离,额角相抵,气息微乱。
李莲花睁开眼,望入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低声控诉道:“答应我,往后……不准在外人面前这般笑,便是微微勾唇也不可以。可听到了?”
他那般专注地看着,非要得了一个确切的答案不可。
穆凌尘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却更深处藏着纵容,终是几不可察地颔首,低应了一声:“嗯。”
得了想要的承诺,李莲花这才松开托着他下颌的手,临了却似意犹未尽,又飞快地在那微肿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方才真正退开些许。空气中弥漫着旖旎未散的温度,与窗外清冷的山风形成了微妙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