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谁都不信的时候,大厅中的六当家同样不知道怎么洗脱嫌疑。
——他的确,派人趁中央库房打开时,偷偷搬运粮食。
并买通看守库房的大当家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库房被烧这事,还真不是他干的!
六当家阴鸷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在场十个当家里,除了初来青云寨的付财,其他人都有嫌疑。
尤其老四和老九。
一个蠢蠢欲动一心当寨主,可惜本事不够;一个心思太深,谁也看不懂……
四当家也在看其他当家。
她给罗炯指派的任务,是想法子投靠大当家,得大当家的信任,被派去看守库房。
再来一出里应外合,掏空整个中央库房。
但罗炯没能入大当家的眼,反倒投靠了老六,还牵扯进库房被烧一事……
现在库房被烧,粮食少了大半,四当家最怀疑的,就是老六。
一桌子十个当家,各有各的心思。
付财又是挨个敬酒,又是周旋于人群,还硬撑了大半个晚上。
这会儿天都亮了,还不能回去休息。
他半眯起眼,开始打瞌睡。
一天天的,就没个舒坦的时候。
大当家派心腹收服赵树后,面无表情来到大厅,一拍桌子震醒打瞌睡的几个当家:
“现在商讨两件事,第一,攻打青云县城可不可行;第二,朝廷和叛军,二选一。”
*
许悦溪回到临时分配给他们的住处时,许望野安静坐在门口,似在等人。
许空山上下看看,见许望野伤势不算重,再往屋里一探头,爹睡的正香。
他同望野打了声招呼,正要往床上一趴开始休息。
许望野拽住许空山的裤腿:“空山哥,我和溪儿有话要说,你在门口看着呗。”
许空山:“……”
屋里,许仲的鼾声尤其响亮。
许望野压低声音,说了下地牢的情况,语气格外沉重:
“贺春的家人,和青斑山匪的娘子,我都找到了。”
贺春的家人被六当家拿捏住,是为威逼警告贺春,处境还算安全。
但青斑山匪的娘子……
许望野咽下不能说的话,只道:“我待会儿砍柴时,和他透个消息吧,看看他是怎么个事。”
许悦溪知道这位野堂哥是个懂事的,不会和不相干的人说别的事,没有多嘴提醒,摸着下巴道:
“地牢里一定不止关了贺春的家人,其他心腹,甚至几个当家的家人,都有可能被关在里头……”
许望野轻轻点头:“听说九当家的亲弟弟,就被关在地牢里,吃的喝的用的,无一不是好东西。”
许悦溪摸着下巴思考的时候,许望野突然说:
“空山哥喊人捞我的时机正好,差一点我就被那群吃饱喝足回地牢的守卫发现,还是冯船想尽法子替我遮掩。”
许悦溪愣了下,冯船是谁?
许望野一看就知道她把人忘了,不由提醒:
“揍万玉的那个混混头子,他带了一帮小弟,在地牢里当看守。
对了,他还让我问问你,你还有没有良心,连混混都骗。”
许悦溪:“……”
想起来了。
也想到骗他什么了。
“不管他,野堂哥,山寨昨天晚上出了点事,你砍柴的时候……”
两方交换了消息后,许望野收起惊讶错愕的表情,舒展了一下身子:
“天都亮了,我去后山砍柴,你们放心就是。”
许望野刚出地牢回十一当家的山头,路上看到一群山匪聚在一块儿嘀咕着什么,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去后山砍柴,又撞见几群山匪语气惶恐地商讨着什么,大概明白是在说库房被烧的事。
许望野竖起耳朵听着,到专管砍柴的山匪那儿排队领了把旧斧头。
在其警告的话语中,默不作声跟在青斑山匪身后。
两人越走越远,直到周围没什么人,青斑山匪才停下。
青斑山匪看向许望野的眼神里,满是惊讶与不解:“你……你竟然能出地牢?你……”
他手指摩挲着斧头,有心想问,可又不敢问。
许望野瞄准就近一棵树,扬起斧头砍在树根:“我不止进了地牢,我还……找到了你的娘子。”
青斑山匪猛地抬眼,盼着他继续说下去。
许望野却没有接着说,转而问青斑山匪:
“你应该知道女子在山匪堆里是个什么处境,并非所有女子都是四当家。”
况且就算是四当家,在当上当家之前,也遭受过欺压和凌辱。
青斑山匪眼神一暗,是他没用,是他……没有胆子和山匪作对。
是他,被钱财迷了心窍。
眼看许望野专心砍树一句话也不说,青斑山匪苦笑了一下,认命一般颓丧地道:
“我……是我给大当家带的路,上青云寨。也是我,带山匪,趁夜洗劫青云村。”
他一开始,只是想多得几两银子,和娘子过上好日子。
许望野有心诈一诈青斑山匪,可没想到诈出了这么个消息!
他沉默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怪不得好些山匪,包括出身青云村的,都没把青斑山匪当人看。
青斑山匪望向青云村的方向,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半晌,他轻声道:“多谢你带了娘子的消息给我,我……有件事想求你。”
见许望野皱眉看来,青斑山匪扯了扯嘴角:
“救我娘子下山。你能做到的话,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无人知晓的下山小路。”
*
王镖头骑着马,从破庙逛到青云村,再从青云村逛到青云县城。
来回逛了足足一晚上,都没看到一个山匪的身影,更别提潜入青云寨了。
他一咬牙,放跑马后,空着两只手,沿着青云村后的小路,爬上青云寨。
本以为等待他的,不是山匪围殴,也得关进牢里。
谁知他趁天亮爬到半山腰,佯装打不过被山匪抓到后,却听一个百户(?)骂骂咧咧:
“库房被烧后山寨本就缺粮,寨里这么多人都快养不起了,还抓个壮汉上山干什么?
你们瞧瞧他这大块头,都跟那什么许空山差不多,一顿不得吃个三五碗饭才能饱?
还不快把他放了,让他赶紧滚!寨里没那么多粮食养废物!!”
王镖头:“?”
为了不被放生,王镖头不得不开了口:
“这位大哥,我吃的不多,一顿有个一碗……不,半碗饭就成!
我在山下杀了人,实在没地方可去,你们就收留收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