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会儿咳了一声,佝偻着背:
“我们管不了那么多,顾好自己就成。”
许悦溪隐约觉得赵里正话里有话,但没多想。
和赵里正相比,郑里正一路上什么都经历过,昨天晚上偷车一事,算不得什么。
他视线一一扫过六个人,最后点了下许空山:
“往前探路找水的活不好干,人多,遇上什么事,也容易闹分歧。
我和赵里正商量过了,不管撞见什么事,都听许空山的。他年纪小是小了点,名声还不怎么好。
但两个村子平稳度过寒冬,一是县衙发放的粮食和木炭,二嘛,多亏许家带我们做米粉,多少赚了点钱。”
许空山挠挠头,心想这话可不怎么好听。
虽说的确是事实……
不等有人反对,郑里正继续说道:“另外,许空山上过官学,脑子多少比我们灵活。
他又能打,一个顶三,真要撞上什么事、遇到什么意外,他都能应付得过来。”
许悦溪却看看赵树,再瞅瞅郑宝,心道还有一个原因呢。
赵树和郑宝两人的爹都是里正,明面上客客气气的,心里指不定谁也不服谁。
小队都听许空山的,可比到时候两个村子的人谁也不服谁,闹腾起来要好。
赵树年纪比郑宝大上几岁,更稳重成熟,听了郑里正的安排,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他都答应了,丁武也不好说什么,摸摸鼻子回头不知看了谁一眼,就当默认了。
郑宝有点不甘心。
不管在村里,还是先前逃荒路上,大家可都听他的。
何知问看出郑宝不乐意,咽了口水润润嗓子,笑着道:
“我没什么意见,村里那回闹海匪,还是许闻风给大家伙提的醒呢。
许闻风那么靠谱,许空山身为他的堂弟,也值得大家伙信任。郑宝,你说呢?”
被好几双眼睛盯着,郑宝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赵树和何知问稍稍松了口气。
带队伍最怕的就是闹分歧。
郑宝当着两个里正的面应下这事,就算是个面子工夫,也得做全了。
不比事后争着吵着来回折腾要好?
许空山再看田大牛没什么意见,眼里写满对水源的渴望,当即扬声道:
“刚过晌午,探探路找找水还来得及,我们这一趟顺带再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以免晚上再出现昨天类似的事。”
说了让许空山做主,两个里正便不掺和其中。
等许空山一一交代完,又给出一碗饭的工夫让大家收拾些能带上的东西,两个里正这才各自找上儿子,叮嘱些要事。
许悦溪亲眼看着郑宝被郑里正揪着耳朵,一边骂一边仔细交待前行时遇到流民要避开、遇见村子破庙别入内、别走到官道上……
许空山牵着许悦溪往后走:
“我不在的时候,你别随意挑事,别人故意闹事,你也别闹大矛盾,不然可没给你撑腰。”
赵里正那句话,分明是在说山北村人的死活,他不多操心了。
和郑里正学,只抓当前重点——逃荒。
至于什么小偷小摸、强抢被打……都和他无关。
想来是对白家和朱家寒心了。
不过也是。
为了不让白家朱家被赶出队伍等死,赵里正又是押着他们道歉,又是向许家承诺绝不会再有下次。
这才过上几天?
白棠和朱文趁夜偷盗,偷的又是许家的!
真真是……
许悦溪仰起头,不满地道:
“大哥,我可从没挑过事啊,都是某些人自个儿跳出来逼我打脸,那我怎么好不满足他们呢?”
许空山无奈摇头。
在临海镇上时,许悦溪闲着无聊了,还能想想法子赚钱,分散一下注意力。
自逃荒以来,每天运动量过大,许悦溪没有多余的精力折腾。
但有人主动挑事,许悦溪不可能放过。
“你知道分寸就好,路上可不怎么安全,清早我还看到路过的几个人衣袖里藏着小刀……”
别人家,都是留在队伍里的叮嘱去探路的。
许空山就不同了,交待完许悦溪别惹事,又和许仲程瑶说了探路的事后,叮嘱许望野和许孟九看住许悦溪,别让她闹事。
许望野瞟一眼翻着车厢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的许悦溪,皱眉点头应下:
“放心,我一定保护好溪儿,不让她被欺负了。”
许空山:“……”
不。
他是担心溪儿趁他不在、爹娘没注意,对白棠和朱文下黑手。
许悦溪的确打着这个算盘。
白棠朱文就跟聋子似的,提醒几次都没当回事儿。
昨天晚上更是趁机朝许家驴车动手。
撒的药粉,不过算做自保。
许悦溪可还没回敬呢。
不狠狠教训一顿,他们还真拿许家当软柿子,一捏再捏三捏又捏了。
正好也能警告暗暗打许家主意的人一番。
只是她还没想出个适中的法子,便暂且搁置了。
许悦溪拿着三包药粉走到大哥身前,一一塞到他手里:
“喏,拿去防身。这包是蒙汗药,药效比我那次用的更猛一点,用的时候注意别吸进鼻子里。
这一包,是痒痒粉,用一点点就行,不然皮都得挠烂;最后这包,是……”
许空山认真记下,并将最后一包断肠草提炼出的毒药,谨慎放在另一处。
不然弄混了,可就糟糕了。
许望野看得目瞪口呆:“你……你先前怎么不拿出来?”
许悦溪耸耸肩:“数量不多,每样只有十二包,不能乱用。”
许望野和许孟九对视一眼,都有点不信。
依许凝云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多备上一些?
许悦溪没理他们的腹诽,见许空山带了把砍柴刀走去会和,再度拿出一包药粉。
她的目光在许望野和许孟九之间来回转了两圈:
“野堂哥,你帮我做个事呗。”
许望野:“……别了吧,空山哥都还没走远呢。”
许悦溪招招手,许孟九迟疑了下,凑近脑袋。
许望野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在许悦溪眼巴巴的视线中走近了些。
许悦溪放轻了声音:“白棠和朱文闹出这么多事,现在还在后头咒骂我们呢,你们就不想报个仇?”
许孟九被绑过一次后,胆子大上不少:
“咳,你想怎么报?”
许望野两眼望天,这是怎么报仇的问题吗?
许悦溪轻轻揪过野堂哥的耳朵,另一只手将包好的药粉放在他手里,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
许孟九听完,缓缓点头:“我觉得,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