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逢看向戚云琅,见他点了头,顺势开口:
“既然官学学子们和唐家方家都答允彻查,那便彻查吧,免得诸位学子沾染上舞弊的坏名声,日后在官场落下话柄。”
曹大人还欲争辩一番,陆逢一拍惊堂木:
“曹大人,本官已经答应照你所说彻查,你可还有异议?”
曹大人望向人群外,一闭眼:“并无。”
方家都答允了,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公堂外,一道道不算隐晦的视线望向唐家和方家两家来凑热闹的人。
唐劲后知后觉回神,当场骂出声:“谁?刚刚是谁接的话?我都还没开口,到底是谁代我同意的?!”
唐彤儿脸色尤其难看。
彻查的话,她也得被牵连其中!
围着两人站了一圈挡住百姓的唐家小厮你看我,我看你,同时茫然地摇头。
另一个地方同时爆出怒骂声,方家来人一个个盘问,究竟是谁没事多嘴。
然而县衙之外来凑热闹的百姓太多,天色又黑漆漆一片。
就算中堂内外点了烛火和灯笼,只能勉强听出声音从哪儿传来,却摸不到具体是谁吭声。
唐劲骂骂咧咧一大通,命人查遍周围的百姓,都没能查出是谁坑他。
他咽不下这个哑巴亏,正要穿过人群挤进公堂报官,唐彤儿赶忙拽住他,望一眼戚云琅,低声劝了几句。
公堂外闹闹嚷嚷,公堂之上,陆逢再度提审临海酒楼的章掌柜:
“你方才指控的以次充好一事,可有证据?”
章掌柜再度撩起衣袍跪下:“大人,许仲在山北村大肆采买水浸粮,就是证明!
我临海酒楼的大厨已然琢磨出米粉的做法,单凭童记酒楼、四方杂货铺和许记粉铺三处,压根耗不掉那么多水浸粮。
那余下的水浸粮,总不能囤着发烂发臭吧?必然掺杂在童记酒楼的粮食里,以次充好高价卖给食客。”
许悦溪听他加重了‘已然琢磨出米粉的做法’几个字,当即明悟这是想踩着她爹上位,顺带借机做宣传啊:
“空口无凭,算什么证据?
若多收些水浸粮就是以次充好,那我想问问章掌柜,你家酒楼囤了那么多食材,是否也是以次充好?”
章掌柜方才见识过许悦溪的伶牙俐齿,没有理会她的话,继续说道:
“至于许仲和官学食堂勾结……大人许是不知,官学食堂管事的许孟九,正是许仲的侄女。
许孟九经由秦千户举荐进入官学食堂当管事,她和许仲沆瀣一气,欺上瞒下,以次充好……”
“且,我有人证!”
许悦溪翻到一半的白眼收了回去,眸子瞟向章掌柜,微微眯起眼。
陆逢轻轻颔首:“把人带上来。”
章掌柜招招手,挤在人群里的一个帮厨望一眼站在角落的钱管事,迟疑地走上前。
章掌柜和蔼地道:“你快跟几位大人说说,许孟九是怎么进的官学食堂!
她又是如何以次充好,拿水浸粮戕害官学学子的?”
“这……”帮厨顶着钱管事和秦千户的视线,硬着头皮,“许孟九原本不是官学的人,是……是秦千户到许仲家中吃了一顿饭后,特地举荐到钱管事手下的……”
章掌柜得意看向陆逢:“证人证词在此,还请大人明察!”
陆逢问许仲:“他说的话,你可认了?”
许仲听到许记粉铺出事时冲出家门,还没到城门口就被章掌柜连同童掌柜押住。
他全程也就在许悦溪被欺负时说了一句,这会儿一被问,老实地道:
“认啊,为什么不认?”
曹大人当即一拍椅子扶手:“在场所有人可都听见了,许仲承认和秦千户勾结,互相……”
许仲纳闷地打断他的话:“孟九的确是我托了秦大人的关系,进的官学食堂。
这件事,不仅钱管事知道,官学好些学子都知道,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但这位大人说我和秦大人勾结,这……恕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么多银子买通秦大人。”
章掌柜质疑道:“大人莫听许仲胡扯,他若不曾和秦大人勾结,许孟九又是凭什么进的官学食堂?!”
程瑶沉默看他,再看那个帮厨,委婉地道:
“章掌柜,你报官不是为童记酒楼和官学食堂以次充好两件事而来?怎么又牵扯到了秦大人?”
许悦溪应和道:“是啊,章掌柜,你今晚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报官?
你一开始举报童记酒楼以次充好,给出的人证,说的证词,说的却是我堂姐是怎么进的官学食堂……
这两件事,有直接干系吗?章掌柜觉少,我等明日一早可还得上学呢,有什么证据你全拿出来,别再耽搁功夫了。”
不止许悦溪,向来冷静的许凝云都有些不耐烦,站在许孟九身侧低声安抚。
曹大人深吸一口气:“陆大人,许悦溪几次在公堂上插话,分明藐视于你,你看……”
“来人,还不快按曹大人说的做?”
陆逢扫一眼郑捕头。
郑捕头走上前,带许悦溪坐到秦千户身后,同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曹大人摆明了看许悦溪不顺眼。
她再插话打断,只怕引来无妄之灾。
许悦溪心知陆大人和郑捕头是为她好,嘟囔了一声后,乖乖坐在椅子上。
但秦千户太过高大,挡在她前头,许悦溪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自顾自挪了椅子,再度坐好。
曹大人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看向陆逢。
陆逢只当没看到,顺着许悦溪的话,问起章掌柜。
章掌柜朗声道:“小民的确是为童记酒楼以次充好而来,意外得知官学食堂的事,不忍官学学子被戕害荼毒,因此……”
陆逢再拍惊堂木,打断道:“童记酒楼以次充好,除了许仲大肆采买水浸粮外,可还有别的证据?
官学食堂一事,除了许孟九是怎么进的官学食堂外,可还有别的证据?”
章掌柜一哽,支支吾吾地道:“整个童记酒楼沆瀣一气,得大人派捕快前往搜查一番。
至于官学食堂……大人杖打许仲和许孟九,定能撬开他们的嘴。”
童掌柜忍不住开口:“若没查出水浸粮,你待如何?
若许仲和许孟九清白无辜,却被行了杖,你又待如何?”
章掌柜一口否认:“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