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前往正屋途中,丫鬟低声说了两位夫人的情况:
“其实夫人倒没什么事,只是老夫人又犯了病,一整天什么都吃不下,还……
夫人看得心里难受,坚持要大夫们先治好老夫人……”
许凝云无视路上撞见的护院丫鬟小厮投来的诧异警惕视线,低声问起老夫人的病有多久了。
“得有个二三十年了吧……你别看张府现如今富贵堂皇,几十年前的处境,跟你们差不多,三天也就能吃上一顿……”
许悦溪直视每一个望来的人,友好朝他们笑了笑,直笑得张府下人尴尬收回视线。
……应该看错了。
这小丫头不可能是镇上那到处闹事的小王八蛋。
真要是她,连张府的门都进不了。
许悦溪牵着姐姐的衣摆,笑呵呵跨过门槛进屋,就嗅见一股浓烈的香味,几乎弥漫到整间屋子。
“怎么把她们带来了?”
许悦溪刚屏住呼吸,就听见一道好听的女声扬声问话。
丫鬟恭敬行礼:“夫人,是老爷吩咐她们前来为老夫人看看。”
许悦溪小心翼翼抬眼偷瞄,就见床榻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衣着不算华贵的年轻夫人,长相格外秀美。
张夫人展月收回打量许悦溪两人的视线,看向床榻上容颜憔悴的母亲:
“娘,夫君方才来话,已遣人去请池大夫,不如我们等等池大夫?”
张母顿时有些好奇。
她清楚儿媳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子送了个大夫进屋,儿媳不可能连脉都不让搭,就要请出去。
她扶着腰坐直了身子,看向丫鬟身边的一高一矮两个小丫头:
“两位小大夫真是年轻有为,瞧着还有些眼熟……”
展月无奈替娘掩了掩被子:
“娘,您忘了?矮个子的那个,不就是去年开春,您在城门口施粥又施药时,那个强行插队引来百姓齐齐不满的那小姑娘。”
先不论两个还没及笄的小孩会不会医术。
就是略懂,展月也不放心叫她们给娘看诊。
“来人,送……”
*
偏室,
张管家担心许悦溪两人治病花去太多时间,许空山担心之下闹事,特地趁老爷吩咐他休息并熬煮汤药治一治吃还没煮熟的海鲜得的腹痛时,来偏室告知一番。
许空山吭哧吭哧吃着张家下人另送上的更精致的糕点:
“你是说,我两个妹妹给贵府夫人看病去了?大概得等多久啊,管家你说说呗,我也好心里有个数。”
张管家想了想:“说不准,快些也得花上小半个时辰,慢些的话……一两个时辰吧。”
他再度交代一遍看住许空山的两个小厮,捂着肚子抬脚就要离开。
钱大夫从震惊中回神,拦住张管家:
“张管家,你是不是被骗了?许凝云许悦溪从来都没学过医术,张老爷让她们去给贵府夫人治病,这不是……这不是害人呢吗?
你要不信,大可以问问霍星蓝,他们都是同村的,熟得很。”
霍星蓝顶着许空山的目光,轻声说道:“我的确和他们是同村的,可能是住的太远,关系也不怎么亲近,不曾听过她们学过什么医术。”
准确来说,许仲一家,都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更别提学医了。
钱大夫精神一振:“张管家,你听听!同村的乡亲都没听说两人学过医,让她们去给贵府夫人问诊,这不胡闹吗?
唉,趁现在还来得及,我劝一句,您还是赶紧喊他们出来,真要出了什么岔子,损伤了贵人的身体,那可就……”
刘大夫心悬在了嗓子眼,‘噌’一下站起,不顾许空山的阻拦:
“张管家,我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我顶替许凝云她们,为两位夫人看看?
我的医术,您是了解的,我的人品,您也该知道……”
张管家觑了刘大夫一眼,心知这家伙是急了,连声叔都不喊了。
“这病,你们都不擅长。放心吧,老爷已遣人去请池大夫了,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刘大夫一怔,回过神张管家都走了。
他摸着下巴,问另一个相熟的大夫:“池大夫?张叔刚说的,不会是……”
“以张家的本事,请的应该就是那位池青池大夫。”
刘大夫稍稍放下心,有池青大夫在,张府两位夫人的病定能痊愈。
这么一来,张老爷不至于迁怒许凝云她们。
刘大夫松口气,再度坐了下来。
许空山纳闷问他:“池青池大夫是哪个?厉害么?”
刘大夫抿了口茶:“本县拢共三位名声在外的女大夫,其中就数池青池大夫行医多年,经验最为丰富,医术最为高超。
只是她常年在县内各处行医,今年本该轮到隔壁镇才是,怎么突然来临海镇了……”
许空山拿过刘大夫碟子里的糕点:“可能有事得回来一趟吧。”
刘大夫默默举起衣袖护住糕点:“……”
对面,钱大夫和霍星蓝瞅着两人全然放松,甚至开始说说笑笑,脸上都有些难看。
钱大夫不停安慰自己,就凭许悦溪的本事,再稳妥的事,都得搞砸喽。
然而正屋,许悦溪成功说服张夫人,坐在影影绰绰的帘幕外,不时往床榻看上一眼。
说辞还是那一套。
张夫人担忧老夫人的身体,咬咬牙还是答应下来。
许凝云搭脉看诊得花一点时间,许悦溪瞅瞅香炉,好奇问急得来回走动的张夫人:
“香炉香味这么浓,不怕熏到老夫人?”
展月本不欲理会,但望着许悦溪白白嫩嫩的脸,不知怎么的说道:“娘老是说夜间睡不好,命人时时点上安神香。
这安神香,是老爷特地从京城带回,并添了几味含香药材……”
许悦溪刚要说上两句,帘幕便被揭开,许凝云在一旁洗手。
展月快步走进:“如何?可探清是什么病症?娟花,可记下情况了?”
丫鬟为难地摇摇头。
那小姑娘为老夫人看病时,屏退了其他人,全程又一句话都不说。
她问了好几次,都没得到回复……
许凝云擦干净手后,站在脸色无比尴尬的老夫人床前,轻声问:
“老夫人当年生产时,家境可是不怎么好?”
展月见娘红着耳朵不吭声,便替她点了头:
“当时穷,那家子人又……就落下些许后遗症,但夫君发迹多年,每年好几次都请了大夫开药补身子,可是……”
可是这么多年的补药喝下,老夫人的身子骨是硬朗不少。
病情却……不时反复,甚至隐隐更严重。
同为女人,展月自是知道有多难受,她迫切地问:
“娘的病究竟如何了?我就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