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禅院废墟一片,烟尘渐散,只余下千年蜈蚣精那庞大可怖的残骸散发出阵阵腥臭,证明着方才那场惊天动地之战。
王虎恢复了那副俊朗不羁的“帅侠”模样,拍了拍灰尘,仿佛刚才那钻腹爆体、生吞元神的凶悍举动与他无关。
燕赤霞收起古剑,看着满地狼藉,重重哼了一声,也不知是感慨还是后怕。
左千户与知秋一叶协助稍后赶来的宁采臣、傅天仇一家汇合,众人劫后余生,皆是唏嘘不已。
傅天仇虽身体虚弱,仍强撑着对王虎、燕赤霞等人深深一揖:
“虎君、燕大侠、知秋少侠、左千户!诸位力挽狂澜,诛杀国师...不,诛杀此獠,救老夫于囹圄,更是为天下苍生除此大害!
此恩此德,傅某没齿难忘!待老夫面圣,必定将诸位壮举如实禀明,请陛下...”
“打住打住。”
王虎懒洋洋地打断了他,掏了掏耳朵,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老傅啊,你的心情虎爷我理解。不过,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傅天仇一愣:
“虎君此言何意?大妖伏诛,真相大白,自当禀明圣上,拨乱反正...”
“拨乱反正?”
王虎嗤笑一声,环视了一圈这片疮痍大地,又指了指京城方向。
“那老蜈蚣精是死了,没错。但它为什么能蛰伏朝堂这么多年,甚至把满朝文武都快换成了它的徒子徒孙?仅仅是它伪装得好?”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冷意:
“那是因为这天下早已千疮百孔,王朝气运衰败,龙气晦暗,才让这等妖孽有了可乘之机,甚至能窃取国运修炼。
这老蜈蚣虽然混账,但凭它千年修为和国师名头,确实还能勉强镇压四方,让一些宵小之辈不敢太过放肆。现在它没了...”
王虎看向傅天仇和左千户:
“你们觉得,就凭现在这位深居宫内、被蒙蔽已久、还能相信一个妖精是国师的皇帝,和他手下那套几乎瘫痪的朝廷机器,能立刻英明神武起来,迅速稳定局势,安抚天下,震慑八方妖邪?”
一番话,如同冷水浇头,让傅天仇和左千户瞬间冷静下来,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深知王虎所言非虚。
大乾王朝积弊已深,绝非诛杀一个妖僧就能立刻扭转乾坤。
相反,最大的震慑消失,各地潜藏的妖魔鬼怪、野心勃勃之辈,恐怕很快就要冒头了。
届时,天下大乱,恐怕远比现在更甚!
“那...那该如何是好?”
左千户握紧了刀柄,脸上满是焦虑和不甘,“难道就任由天下倾覆,苍生受苦吗?”
傅天仇也看向王虎,言辞恳切:“虎君既有此见地,想必已有应对之策?若能救天下于水火,傅某愿肝脑涂地,鼎力相助!”
燕赤霞也抱着胳膊,斜眼看着王虎:
“臭老虎,别卖关子,有屁快放!道爷我可不想刚砍了一条老蜈蚣,回头还得满世界去扑火!”
王虎嘿嘿一笑,打了个响指:“问得好!
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就看你们敢不敢干,你们那位皇帝陛下,又愿不愿意配合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如今仙神隐退,秩序崩坏,阴阳两界全都乱成了一锅粥。
阳间朝廷无力震慑妖邪,阴间地府也缺乏管理,导致孤魂野鬼遍地,怨气滋生,进一步助长邪祟。
所以,要治本,就得双管齐下,重整阴阳秩序!”
“如何重整?”
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问的好!推行香火神道!香火神道棒!香火神道强!”
王虎斩钉截铁,“由朝廷正式敕封各地城隍、土地、山神、河伯!而这些神位,则由我来考核指派可靠之人...或妖,或鬼担任!”
他看向震惊的众人,继续解释:“我如今执掌部分阴司权柄,可沟通阴阳,敕封鬼神。
若能得朝廷正式认可,便是名正言顺!
受敕封者,得享一方香火,亦有职责庇佑一方安宁,梳理地脉,接引亡魂,惩恶扬善。
如此,阳间有神灵庇护,妖邪难侵;阴间有鬼神管理,亡魂得所。
阴阳有序,天下自然渐趋安稳。”
“这...”
傅天仇被这大胆无比的计划惊呆了,“由朝廷敕封...由虎君您来指派?这...这岂非...”
“岂非什么?”
王虎挑眉,“岂非让我这‘老虎精’插手人间王朝事务?跟那老蜈蚣精一样?”
燕赤霞在一旁猛地点头,吐槽道:
“就是!听着咋这么耳熟呢?刚打倒了个冒充如来佛祖的老蜈蚣国师,这立马又来个想当‘众神之主’的老虎精?
这算不算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啊呸...”
王虎直接丢给燕赤霞一个白眼:“蠢道士!脑子被蜈蚣脚捅过?那能一样吗?”
他掰着手指头数道:
“第一,那老蜈蚣是窃取国运,损公肥私,害人性命,目的是化龙甚至取而代之。
虎爷我推行香火,是为了梳理阴阳,积累功德,秩序稳定了,怨气少了,对阳间王朝只有好处,国运自然也能慢慢回升。
这是互利共赢,和谐共生!”
“第二,老子是正经得了阴司权柄,有资格管理鬼神之事!
这叫专业对口!不像那老蜈蚣,就是个诈骗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虎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正气凛然”,“虎爷我!急公好义人称张麻子!
平生最见不得恃强凌弱,要的就是公平!赚的是功德,要的是面子!
名声好了,虎币...咳咳,总之,我跟那种一心作恶的妖孽有本质区别!我是一只有原则、有理想、有编制的妖!”
“......”
燕赤霞被噎得说不出话,虽然觉得这老虎精歪理一大堆,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至少目前看来,这老虎干的事,件件都算是“正义之举”。
傅天仇和左千户面面相觑,心中剧烈挣扎。
王虎的计划太过惊世骇俗,简直闻所未闻。
但仔细想来,在这仙佛无踪的末世,这似乎是唯一一条能快速稳定局势、庇佑苍生的可行之路了。
而且,除了相信这位神通广大、似乎也确实心存善念的“虎力妖王”,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兹事体大...需面圣之后,由陛下圣裁。”
傅天仇最终艰难地说道,但语气已然松动。
王虎摆摆手:
“no problem。你们先去跟皇帝老儿说。
不过嘛,为了增加说服力,免得他觉得你们除妖除傻了,虎爷我可以跟你们走一趟,给他来个‘御前显圣’,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神迹...。”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轻轻“咦”了一声,眉头微皱,低声自语:
“啧...好像吃得太补,瓶颈松得更厉害了...这方天地对我的排斥力越来越强...估计最多四五年,就得被踹出去了...”
他的声音虽低,但在场几人都非寻常人,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更是巨震。
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虎妖,竟然快要飞升了?!
王虎甩甩头,似乎不在意这点,对众人道:
“行了,别愣着了。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回京城。老傅,老左,能不能说服你们皇帝,推行这‘香火改革’,可就看你们的了。
虎爷我时间有限,可等不起太久。”
说罢,他留下传音符,人已远去。
傅天仇、左千户等人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这片废墟,深知一个时代或许即将结束,而另一个更加未知、却也蕴含着一丝新希望的时代,正随着这头老虎的脚步,缓缓拉开序幕。
燕赤霞叹了口气,嘟囔着
“官场弯弯绕绕,麻烦死了,老子可不想再掺和了。”
却也告辞离去。
只留下慈航禅院的残骸,在逐渐褪去的月色下,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