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道:“阿华,这些钱你保管着,你们出去打工不容易,兜里一定要留着钱,在外面要是过得不好就回家,不管再晚我都等你们回家。
我放心不过老三,这些钱别给他拿起嚯嚯了,他还小,出去外面要是惹了祸多看着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张华听到张明的肺腑之言也不好推辞,只拿了其中一部分,大概是有几百块钱,道:“大哥,我拿这些够了,剩下的你存起来留着用,我会看好老三的。”
张勇有些心虚地低着头吃饭,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东镇镇一中读书的这三年要不是雷杰的关照,他早就被劝退拿不到初中毕业证了。
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瓦房里,这三兄弟明日就要分道扬镳各奔前程,只不过都是往着好的方向去发展,他们的选择也是九十年代中期一个缩影,映射着多数年轻人的真实写照。
翌日早上,张明早早就搭上了班车前往龙门县县委,还没到上班时间就来到了办公楼门口等待。
今天正是组织部下发文件规定的上任时间,而这一天张明是既激动又忐忑,激动的是在他快要24岁的时候终于上位了正科级,而且还是一把手,忐忑的是其他人透露的消息似乎都说这个电线厂是个坑。
张明经历了丧父之痛和刘吉的羞辱,此时他再也没有了什么过多的心理负担,根本不在意下一站有什么牛鬼蛇神,他更多的是希望换一个环境重新开始。
随着上班时间临近,形形色色的人陆陆续续走进了县委大院,张明也随着人群快步走向了县委组织部部长的办公室,在门口处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杨卫国刚在食堂吃完早餐,叼着根烟慢悠悠地走回办公室。张明看到后连忙小跑上前找着杨卫国握手致意,只是杨卫国视而不见,并不理会张明的热情。
虽然说今天张明是来报到的,但是这样堵门的行为让领导不悦,显得好像是领导上班迟到一样,最合适的做法是领导进入了办公室,再到联络员处报备,让联络员进去通报。
杨卫国踏入办公室后侧眼朝着身后道:“进来吧。”语气中透露了些许的不耐烦和冷漠,足以给张明原本兴奋的心情泼上了一盆冷水,顿时清醒了不少。
杨卫国一屁股坐到了办公椅上,皮质办公椅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屈指弹掉烟蒂,火星在烟灰缸里溅起又熄灭。杨卫国抬眼扫过面前站得笔直的张明,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桌面,喉结动了动。
杨卫国道:“小张今年多大了?”
张明答:“过了今年五月份就是24了。“
杨卫国深呼一口气道:“你这个年龄可真算是年轻了,这个年纪正科级龙门县除了军转干部,你应该是独一份了。
说说你接下来的工作想法,电线厂的工作可不比过去的东镇镇政府,一个是政府,一个是企业,你需要抓紧时间适应,并且要早日为电线厂解决问题,不要辜负了组织对你的期望。”
张明听着杨卫国的“训话”,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大家都传这个电线厂有什么问题,搞得这么神秘,到底现在的电线厂是有什么困难?
张明心中对自己即将到任的电线厂开始产生了好奇心,也同时感觉到进入国企也许可以一展身手,做出一些成绩让领导看见,好早日把他调回政府上班。
杨卫国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拨起了号码,淡淡地道:“达华,过来我办公室。”
“小张,你去旁边沙发先坐着吧。”
即使杨卫国再看不上张明,与王长青站在一头,但毕竟张明是一个正科级干部,老是让人这样站着也不好看。
张明在转身的时候发现杨卫国桌面的水杯空着,于是微笑着拿起水杯到水壶旁边开始清洗茶杯倒水。
此时任达华一脸恭敬地走进了杨卫国办公室,道:“领导,我刚好想过来就接到您的电话了。”
杨卫国朝着办公桌道一个边角,道:“小张,你把水杯放这边,这位是任副部长,今天就由他送你到电线厂上任吧。”
张明连忙过来把水杯放好,朝着任达华伸手道:“任副部长您好,我是张明,今天有劳您了。”
任达华细细打量着张明,这个年轻干部有些眼熟,之前他送杨卫国的亲戚陈彬下去东镇镇任副镇长的时候跟张明有过一面之缘。
只不过任达华当时都没有跟张明直接沟通,所以二人并不算熟悉,张明也不好提起往事,在杨卫国这个正职面前也只敢称呼任达华为副部长,而不是“任部长”。
任达华笑着道:“张明同志,你好啊,之前在东镇镇行程匆忙,没来得及和你说上几句,今日一见我才发现你是这么年轻,真是后生可畏。”
虽然任达华和张明同样是正科级,但是对于张明这个愣头青来说,任达华这个副部长职务含权量是远胜于一个濒临倒闭的县属国企厂长。
正当张明有些受宠若惊地微笑着准备答话,坐在办公椅上的杨卫国却突兀地咳嗽了两声。
杨卫国道:“你们两个就别在这里客套了,往后电线厂的工作要是没有梳理好,小张你这个厂长也算是当到头了。”
任达华内心一惊,心想今天可是张明走马上任的日子,就算这个电线厂再不济那也是正科级县属国企单位,杨卫国把话说得那么重可不太正常。
杨卫国接着道:“小张,我给你透个底,你能上这个正科级可算是县里不少领导经过各方面权衡之后的结果。
组织上不是给你这个位置去镀金的,而是要你在这个岗位上解决问题的,你思想上不能放松,更加不能敷衍了事,明白我意思吧。”
张明一边惊愕地点头,一边细细揣摩着杨卫国的话语,心想你这个组织部部长能不能有话直说,一直把话题说得那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