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壁镇厚重的岩石城墙与“不动之根”散发的温润力场,如同母亲的双臂,为伤痕累累的自由之翼提供了难得的庇护。连日来的血战、迁徙、生死一线的压力,在此刻得以稍稍缓解。伤员们得到了远比自由之翼据点更完善的救治,疲惫的战士们终于可以合眼睡一个相对安稳的觉。
陆晨和磐石所在的静室,位于不动宫地脉能量汇聚的核心。土黄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滋养着他们破碎的身躯与干涸的精神。磐石的气息在稳步恢复,那枚封印着“寂灭”碎片的令牌静静放在他身边,与“不动之根”的力量相互温养,趋于稳定。
而陆晨,依旧沉睡在那片由自身意识、规则碎片与骨矛裂痕构成的特殊空间内。不同的是,那片空间的“黑暗”不再纯粹是虚无与痛苦,裂痕中流淌出的、关于“终结”本质的碎片化理解,如同星星点点的萤火,为他指引着方向,缓慢修复着精神的创伤。他对骨矛的感知愈发内在,那道裂痕不再仅仅是损伤,更像是一扇通往更深层次力量的、危险而奇异的“窗口”。
苏月儿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静室外,依靠着静室逸散出的温和地脉能量恢复自身消耗,同时密切关注着两人的任何变化。王虎则成了静室最外层的守卫,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拒绝任何不必要的打扰。
凌与李戍渊的合作初步展开。自由之翼的残存力量被重新整编,协助坚壁镇负责部分区域的防御与巡逻,同时,影子带领的技术小组也开始与坚壁镇的情报系统进行有限度的对接,共享关于北风号角与枭雄盟的动向。
表面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石岗再次带来了令人不安的情报,这一次,来源是影子小组通过破译的北风号角加密通讯片段。
“他们……似乎在‘哭泣峡谷’遗址,寻找什么东西。”影子在临时搭建的通讯室内,向凌和李戍渊汇报,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不是常规的侦察或净化,更像是在……‘打捞’或‘回收’。通讯中多次提及‘高浓度法则残留物’、‘逆向解析’、‘样本采集’等词汇。”
“回收‘寂灭’的残留?”凌眉头紧锁,“他们想做什么?难道想复制那种腐朽力量?”
“恐怕没那么简单。”白鸦教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手中拿着几份刚刚由坚壁镇学者翻译出的、关于北风号角理念的古老文献片段,“北风号角追求的‘绝对秩序’,其核心是‘纯净’与‘可控’。他们视‘七证’这类规则造物为‘不可控的混沌变量’,是必须被‘净化’的威胁。但另一方面,他们也可能试图‘理解’并‘利用’这些力量,将其纳入他们的‘秩序’框架,或者说……将其‘标准化’、‘武器化’。”
李戍渊沉声道:“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想通过研究‘寂灭之拥’的残留,来寻找对抗乃至控制其他‘凭证’的方法?尤其是……刚刚重创了枭皇、展现出极强威胁性的‘裁决’?”
这个推测让议事厅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如果北风号角真的掌握了部分“凭证”的法则奥秘,并将其与他们的高科技武器结合,那对于所有“凭证”执掌者及其相关势力,都将是灭顶之灾。
“必须阻止他们,至少……要搞清楚他们的目的和进展。”凌果断道,“能否派出侦察小队,靠近‘哭泣峡谷’区域进行抵近侦察?”
李戍渊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风险太大。北风号角既然在那里投入资源,警戒等级必然极高。普通侦察小队无异于送死。而且,‘不动之根’的隐匿力场主要作用于坚壁镇本身,难以覆盖到那么远的区域进行精准掩护。”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默。明知敌人在进行危险的图谋,却因力量不足和情报缺失而难以有效应对,这种无力感令人窒息。
就在众人为北风号角的动向忧心忡忡时,关于枭雄盟的情报也接踵而至,而且更加诡异。
之前关于枭皇封闭皇冠大厦、深夜传出非人咆哮的消息得到了进一步证实。更令人不安的是,坚壁镇布置在枭雄盟势力范围边缘的几个隐秘监测点,相继传回了异常的能量读数。
那并非枭皇以往那种霸道炽烈的“王权”能量,而是一种……阴冷的、带着强烈侵蚀性与混乱意味的暗红色波动。这种波动极其不稳定,时而微弱如烛火,时而又会突然爆发,如同垂死野兽的挣扎,持续时间很短,但每次爆发,都让监测点的设备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甚至损坏。
“能量特征分析显示,其中混杂了枭皇原本的‘统御’之力,但更多的是一种……未知的、充满负面情绪与毁灭欲望的异种能量。”技术官汇报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且,根据波动轨迹回溯,其源头……似乎并非完全固定在皇冠大厦,偶尔会出现在大厦周边的某些区域,如同……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游荡?枭皇在自身老巢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还散发着如此诡异的气息?
这完全不符合枭皇的性格和行事风格!
“夺舍?还是深度污染?”白鸦教授脸色凝重地吐出两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词汇,“他在与陆晨的对决中,先是燃烧了蕴含神性的底牌,后又遭受‘混沌’领域反噬,灵魂与肉体都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如果这个时候,有某种……东西,趁虚而入……”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此时的枭皇,可能已经不再是那个野心勃勃、雄才大略的霸主,而是变成了一个被未知邪恶存在控制的、或者自身彻底疯狂的……怪物!
一个拥有着“王权”力量基础,却又充斥着混乱与毁灭欲望的怪物,其威胁程度,恐怕比之前那个理智的枭皇更加可怕!
静室之内,沉睡的陆晨,意识空间中那点源自骨矛裂痕的冰冷星光,突然剧烈地闪烁、震动起来!
一股强烈的不安与排斥感,如同冰锥般刺入他逐渐复苏的意识。并非针对近在咫尺的“不动之根”的厚重,也不是针对远方北风号角那冰冷的秩序,而是指向另一个方向——枭雄盟所在的方位!
通过裂痕,通过那与“裁决”本源更深层次的连接,他模糊地“看”到了一片被污浊的暗红色笼罩的区域,感受到了其中翻腾的、扭曲的“王权”之力,以及一股让他灵魂都感到厌恶与警惕的、如同腐肉上滋生出的蛆虫般的异质气息!
那气息,带着一种亵渎生命、扭曲规则的意味,让他体内的“终结”意志本能地躁动起来,想要将其彻底净化、湮灭!
然而,他此刻的力量太微弱了,同步率仅仅维持在5%的底线,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只能被动地感受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在远方隐隐膨胀,如同一个正在酝酿的、充满脓血的毒疮。
他挣扎着,试图将这份感知传递出去,警告外界。
静室外,一直守候的苏月儿猛地抬起头,她似乎感应到静室内陆晨的精神波动出现了一丝异常的涟漪。她立刻将手按在静室的门上,将自己的治疗光晕与感知缓缓探入。
“……危险……枭……污染……” 断断续续的、极其微弱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传入苏月儿的脑海。
苏月儿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议事厅的方向疾奔而去。
而在远方,北风号角的轨道平台上,巨大的能量聚焦装置再次调整了角度,这一次,除了“哭泣峡谷”,一丝微不可查的探测波束,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扫向了枭雄盟核心区域的方向。
似乎,他们也察觉到了那片区域正在滋生的……“异常”。
无声的暗流,正在各方势力的沉默与窥伺中,逐渐汇聚成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漩涡。而刚刚获得喘息之机的自由之翼与坚壁镇,被迫卷入了这场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风暴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