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突如其来的最高警戒命令，让团队刚刚松懈些许的神经再次紧绷。尽管不明所以，但长久以来形成的信任与默契，让王虎等人毫不犹豫地执行。他们迅速收缩活动范围，检查武器，占据据点内易于防守的关键节点，如同一群察觉到风暴将至的野兽，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自由之翼方面，对于陆晨团队骤然提升的戒备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没有过多询问。这种心照不宣的沉默，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凝重。据点内部的灯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苏月儿试图用她的生命光晕驱散队员们心头的不安，但收效甚微。她担忧地看向陆晨所在的房间，能感觉到那里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比平日更加晦涩、更加躁动。
陆晨盘膝坐在房间中央，黑色骨矛横于膝上。他没有尝试深度冥想，那在此时过于危险。他只是闭目凝神，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周围的一切。那股莫名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极高远的天空，投下冰冷无情的注视。
是北风号角。他几乎可以肯定。那种秩序井然、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气息，他曾在石林感受过。只是这一次，感觉更加致命，更加……不留余地。
“影子，”陆晨通过内部通讯低声呼叫，“能探测到高空异常吗？任何形式的能量波动或者信号干扰都可以。”
通讯器里传来影子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带着一丝 frustration（挫败感）：“不行，老大！自由之翼的干扰装置全开了，我们的探测信号根本出不去，外面的信息也进不来，像被关在了一个铁盒子里！他们肯定在隐藏什么！”
果然。凌果然有所隐瞒。陆晨眼神微冷。合作的基础是相互需要，而非单方面的利用和蒙蔽。
就在陆晨准备主动去找凌问个清楚时，指挥中心的门被敲响了。
门外站着的正是凌，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作战服，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疲惫。
“看来你已经感觉到了。”凌开门见山，没有寒暄。
“北风号角？”陆晨让开身位，让她进来。
“比那更糟。”凌走到房间中央，目光扫过横在陆晨膝上的骨矛，语气凝重，“是‘清道夫’。”
她简单地解释了“清道夫”协议的含义——北风号角用于抹除最高威胁目标的终极手段，非人驾驶，搭载规则级湮灭武器，目的并非摧毁，而是“擦除”。
“它们已经进入近地轨道，正在进行最后的坐标精确定位和目标特征锁定。我们的隐蔽措施拖延了它们，但无法完全阻止。”凌看着陆晨，“根据计算，最多还有十二小时，‘清道夫’就会突破干扰，发动攻击。”
十二小时。
陆晨的心沉了下去。面对这种级别的打击，逃跑似乎都成了奢望。自由之翼的这个据点，能挡住吗？
“你们有什么计划？”陆晨直接问道。他不相信凌会坐以待毙。
凌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两个方案。第一，我们启动据点的最终防御，那是以整个据点能源系统过载为代价，模拟出的短时间‘空间迷障’，有一定概率偏转或延迟‘清道夫’的攻击。但成功率不足四成，而且即便成功，据点也将暴露，能源耗尽，我们都会成为瓮中之鳖。”
“第二，”她的目光锐利起来，“主动出击。”
“出击？”陆晨皱眉，“对付轨道上的打击单位？”
“不。”凌摇头，“‘清道夫’的攻击依赖于精准定位和目标能量特征锁定。如果我们能干扰甚至破坏它们的锁定机制，就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时间，甚至迫使它们放弃任务。”
她调出一份资料，投影在空气中：“根据我们破译的零星情报，‘清道夫’的锁定系统核心，依赖于一个位于北风号角区域总部地下的超大型量子计算阵列——‘主脑’的一个分流节点。如果能摧毁或者严重干扰那个节点，就能暂时瘫痪‘清道夫’的精确打击能力。”
那是一个位于数百公里外，被北风号角重兵把守的军事禁区！
“这是自杀。”陆晨冷静地指出。
“但也是唯一可能活下来的机会。”凌毫不退缩地看着他，“据点的防御是被动等死，主动出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而且，我们并非没有优势——‘清道夫’的出现，意味着北风号角的注意力大部分被吸引在这里，他们区域总部的防御，或许会出现可乘之机。”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更重要的是，陆晨，只有你，拥有短时间内突破他们外围防御，并对那个节点造成有效破坏的能力。骨矛的湮灭特性，是摧毁能量核心最有效的武器。”
房间内陷入了死寂。
陆晨明白了。凌所谓的合作，所谓的庇护，最终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将他作为一把最锋利的刀，去执行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以此来保全自由之翼的根基。
这是一场赌局。用他的命，去赌所有人的一线生机。
“如果我拒绝呢？”陆晨问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么，我们将执行第一方案，启动最终防御，听天由命。”凌的回答很平静，“但你和你团队的生还概率，将无限接近于零。‘清道夫’的首要目标是你和圣骸，防御系统无法完全掩盖你们的气息。”
她没有威胁，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自由之翼可以尝试自保，但无法在“清道夫”的打击下庇护他们。
陆晨看着凌，这个女人的冷静和决断力令人心惊。她将选择权摆在了他面前，却几乎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退路。
留下，十死无生。
出击，九死一生。
而且，这将意味着他彻底站在北风号角的对立面，再无转圜余地。
他低头看向膝上的骨矛，冰冷的触感传来，其中蕴含的毁灭力量似乎在蠢蠢欲动。脑海中闪过王虎、苏月儿、影子以及其他队员的面孔。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已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坚定。
“我需要详细的情报，包括目标结构图、防御力量部署、最佳潜入路线，以及……撤离方案。”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在我离开期间，确保我团队绝对安全。”
他没有问自由之翼会提供什么支援，那已经不重要了。这本质上是一场交易，他用自己作为诱饵和尖刀，换取团队暂时的安全和一线生机。
凌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很快被决然取代：“情报和装备会立刻准备好。你的团队可以进入据点最核心的避难所，那里有独立的维生系统，即使据点被毁，也能支撑一段时间。至于撤离……我们会尽力接应，但无法保证。”
她给出了她能做到的承诺。
三小时后。
据点一个隐蔽的出口处，陆晨已经准备就绪。他换上了自由之翼提供的、具有光学迷彩和一定程度能量屏蔽功能的作战服，背后是一个小型战术背包，里面是影子紧急破译的部分地图和凌提供的关键情报存储器。
骨矛依旧用那特制的布囊包裹，斜背在身后，那冰冷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
王虎、苏月儿等人站在他面前，气氛沉重。
“老大，让我跟你一起去！”王虎梗着脖子，眼睛通红。
“不行。”陆晨拒绝得毫无余地，“你们的任务是守在这里，保护好自己和月儿他们。等我回来。”
他看向苏月儿，苏月儿咬着嘴唇，将几支她最新配置的、蕴含着浓郁生命能量的药剂塞进他手里：“小心……一定要回来。”
陆晨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脸，没有再多说什么，毅然转身，步入了出口外弥漫着辐射尘和未知危险的夜色之中。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废墟的阴影里，如同融入黑暗的一把孤刃。
凌站在据点内部的监控画面前，看着代表陆晨的光点迅速远离，低声对身旁的鹰眼吩咐：“启动‘镜花’计划，干扰北风号角的追踪。另外，让‘暗流’小组做好准备，一旦节点被破坏，立刻接应他返回……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鹰眼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明白。”
与此同时，高空轨道上，三架哑黑色的“清道夫”飞行器，如同锁定猎物的秃鹫，调整着方位，它们的传感器穿透层层伪装，一点点地缩小着目标范围。
倒计时，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