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赵三顺着房斌的话、接口说道：“有的人，把狮子、老虎、狼之类的母兽杀死，再把人家的小崽子掏回去抚养。
那些崽，养着养着，就对他们忠心耿耿了。可人跟动物能一样吗？
人要活成那种没良心的样儿了、还叫人吗？
那些人是觉得：只要他们对那些崽儿们好就行，也好过让那些崽儿们经历山林里成长的危险。
可他们就没有想过：那些崽儿们愿不愿意？！
没有他们杀了人家的父母、那些崽儿们该有多自由、多快乐啊。谁还不想活在亲生父母身边呢不是？”
“哎哎哎，赵三你扯远了哈。”
许四打断赵三的话，将话题重新又给拉了回来。
“咱们现在说的是大人问的那个案子，不是顾篱芳的案子。别扯混了啊。当然了，我的意思不是说那个被拐的孩子对。
在我看来，如果我是官府，也不会依着那孩子自己的意见。而是一定会严惩那对人拐子夫妇的。
毕竟被他们拐走和卖掉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总不能因为他们善待了其中的一个、其中的一个不告了、就放过他们了吧？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那些人拐子、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可恨，有一个算一个、逮一个杀一个，绝对没毛病。
至于那孩子，爱咋咋。他那就是典型的有奶便是娘，爱死不死去。”
这话，给大伙儿都听乐了。
不过意见也是出离得统一。个个儿都是这么想的。
最后，彭凉才悠悠儿地道：“那孩子，离开亲生家庭太久了。回去之后，感觉很陌生、也很害怕。
可能亲生家庭因为寻找他、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家里也不是那么富裕了，能给他提供的好处、也不是那么的多了。
再加上他和养父母那么多年的情感培养，他离开后会有各种的不适应、想回去养父母身边，也是一种正常的反应。
其实不止是他，很多被拐走后、离开一段较久的时间后、再被找回去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这种问题。
哪怕是被人拐子或者买主虐待了的，回去后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跟亲生父母相处得有特别融洽的。
这种时候就要求亲生父母得特别有耐心吧？要是他们稍有不耐、语气言行稍有不对，恐怕就会让那些孩子们加倍受伤。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解救出那88个孩子后，大人都得费心调养他们一段时间之后、才敢放心地将他们送回父母身边的原因吧？
人拐子拐人容易，但制造出来的问题，真的是又多又沉重。有时候救命、若不像大人般考虑长远，也只是救了命而已。”
“哎头儿？那你这是啥意思？你支持那孩子回去人拐子夫妇的身边？”聂波好奇地问。
彭凉眨了眨星目，看着这个二傻子，缓缓吐字道：“那孩子不管怎么选择、与官府何干？
官府的职责是要打击人拐子。即便是没有苦主告诉、只要他们知道了人拐子拐人的既成事实，那就必须要将人犯抓捕归案、严正典刑！
这个你也不懂？”
“我懂啊！”
聂波大叫，但叫完之后还是困惑啊。
就追问道：“那孩子选了人拐子夫妇啊，官府要把那对夫妇给斩了，那他咋办啊？不就成孤儿了？你刚不也说了？咱们不能光救人、还得救心吗？
那要依大人的性子来判罚的话、是不是也会放过那对人拐子夫妇？好让那孩子有个幸福安宁的家？能快快乐乐的长大？
不然也会给社稷制造安全隐患吧？那孩子也会因此怨恨他的生身父母的吧？”
彭凉：“……”
敢情他难得说这么多、还全白说了。
房斌：“……”
这二傻子还有得救吗？
狄映：“……”
他的性子？什么时候这么……
没想完，就有人帮他说了。
刘六弹了一颗小石头子儿、弹到了聂波的后脑勺上。
等聂波诧异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刘六就笑嘻嘻地道：“聂头儿，咱们家大人的性子、几时会那么狭隘了？几时是只针对单独的个体了？
几时只单看一个方面了？
聂头儿，你得从另一方面去看这个问题啊。
如果放过了那对人拐子夫妇、如果所有的人拐子之后都有样学样，那才真正是对社稷最大的危害吧？
不比那一个孩子对社稷产生的危害大？
您忘了大人曾经说过的话了？
律法的存在、就是为了警示世人、提醒世人、让人们的言行有准则的。
一个案子的判罚，从来看的都不是这个案子的本身，而更应该多多看重其产生的后续影响。
您也知道的，很多官府判案，都是依着相似的旧案为例、进行同判的。
彭头儿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孩子归孩子，他没犯法就不管他。
谁犯了法、就抓谁、宰谁。懂了不？
其实彭头儿的意思就是：那孩子，一旦失去了人拐子夫妇提供给他的依赖情感、优渥的生活、多多的宠爱，有朝一日，他自己就会后悔当初的选择的。
那才是让他头脑清醒的方法。”
聂波：“……”
他揉了揉后脑勺，终于想明白了这起案子的前因后果。
可是！！！
关于顾篱芳的案子，他还是没想明白啊。
大人给他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到底想说的是啥啊？
“大人，那顾篱芳，还是要被斩喽？可您让她怎么选啊？她要不报仇、就是对不起生恩；报了仇、就是对不起养恩。
如果她早早报官、让官府宰了顾顺昌，是不是才算她做得对？”
这个问题，也是众侍卫们想问的。
他们对大人的命令、执行起来的时候，是绝对的一丝不苟、且干脆利落。
即便是有疑问，也丝毫不会影响他们执行起来的速度。
但人又不是木头，有时候，也的的确确心里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疑问的。
好在，只要他们愿意问，他们家大人也都是会帮忙解惑的。
虽然……
有时候他们家大人解惑的方式、会让他们更疑惑而已……
比如刚才。
比如……现在。